萧宝姝摇头:“表哥,你是没有成亲,没有心爱之人,等你成了亲,有了心爱之人,你也会为她这么做的。”
陆从风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没说。
他负气转过身:“你想等,就等吧。”
只是虽然他负气不想管萧宝姝,但终究还是不忍弃萧宝姝下山,而是仍然站在她身侧,护卫着她。
忽然陆从风看到有一个老妇鬼鬼祟祟地朝萧宝姝这边张望,陆从风警惕地拔出剑,喝道:“谁?”
那老妇唬得瘫倒在地,摆手道:“我……我只是路过而已。”
萧宝姝回头对陆从风道:“表哥,你把剑收起来。”
她又对那老妇和颜悦色道:“奶奶,吓着你了吧。”
“没事……没事……”那老妇望着萧宝姝:“你是不是来求慧明大师的?”
“住持法号慧明吗?”萧宝姝道:“我的确是来求他的。”
“所为何事?”
“我夫君病重,听说这里药王菩萨很是灵验,于是想来看看。”
“那你算是来对了,这里不但菩萨灵验,而且慧明大师在出家前是行医的,颇懂些医术。”
“这样啊……”萧宝姝心中不由又对这位慧明大师多了几分祈望,原来大师以前也是行医的,那也许他真能医好梁珩呢,但是……大师让她进去啊,萧宝姝垂头丧气:“可住持大师不让我进去。”
“住持他有时候好说话,有时候不好说话。”老妇道。
“听起来,您认识他?”
“不认识。”老妇道:“只是凑巧住在附近,所以知道的比寻常人多些。”
萧宝姝黯然道:“原来是这样。”
老妇又道:“虽然住持大师不让你进去,但也不是没有法子。”
萧宝姝眼前一亮:“什么法子?”
“去年有一个妻子为她重病的丈夫来求住持大师,本来住持大师也不让她进去的,但是她硬是从山脚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到了山顶,住持大师被她感动,于是将香炉中香灰给了她一把,听说那妇人将香灰和药一起煎,给她丈夫服下,她丈夫还真好了。”
萧宝姝喃喃道:“三步一跪,九步一叩,感动了住持大师……”
侍女秋实已经生气道:“娘娘,您是太子妃,何等千金之躯,怎么能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呢?”
本来背过身的陆从风也忍不住转身:“无稽之谈!我就不信一把香灰就能治病!”
“你们俩都不要说了。”萧宝姝呵斥道:“死马当活马医,今日谁都不许劝我。”
她对寺内高声喊道:“住持大师,今日萧宝姝就从山脚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叩拜上山顶,但求您能看在信女诚心份上,救信女夫君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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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姝不顾陆从风等人的阻止,坚持要从山脚开始,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陆从风心急如火,也不顾君臣之分了,对萧宝姝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那有足足九千零一步台阶,你还要三步一跪,九步一叩?”
萧宝姝已经在脱下狐裘披风了,她平静道:“本宫说了,今日,谁都不许劝我,你也不例外。”
陆从风道:“若我偏要劝你呢?”
“若你偏要劝……”萧宝姝道:“我现在便让侍卫护送陆小侯爷你回京!”
陆从风苦笑:“好!好!好!果然是我认识的萧宝姝,执拗如此!”
萧宝姝望着山上望也望不到尽头的台阶:“祖父说我执拗,你也说我执拗,但我只想让我爱的人活下来,这有错吗?”
她说罢,已经双掌合十,盈盈下跪,雪花落在她的乌发上,落在她的素白衣裳上,她眼眸抬也未抬:“表哥,我今日定是要救太子的,你如果不想陪我,那就先走吧。”
她话音刚落,便已经虔诚叩首,光洁额头扣在青石台阶上,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刺耳,陆从风看着萧宝姝的背影,看着她起身,行了三步,又是一跪,然后再是起身,行了九步后,再是跪下叩首,他手指握着宝剑,差点要将那坚硬剑鞘握碎,他终究还是追上去,扶起叩首完的萧宝姝:“罢!罢!罢!我陪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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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姝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不一会,已然是头晕目眩,膝盖估计是已经磕破了,额头上也已经流下了殷红鲜血,连秋实都哭着道:“娘娘,您不能再跪了,否则,您熬不住的。”
萧宝姝推开她,强撑着道:“本宫说了,今日,谁都不许劝!”
说罢,她便踉跄跪下,又是一叩首,刚叩完,陆从风就将她搀扶起来,途中,他一直一言不发,只是扶着萧宝姝跪下,再将她搀起,他自知劝不动萧宝姝,只是默默的,让她少受些苦。
萧宝姝已然血染白衣,青石台阶上,那铺的一层薄薄白雪间,都洒落了她的殷红血迹,萧宝姝每叩一首,都呢喃着:“药王菩萨,万望怜悯,救信女夫君一命……”
她极度虚弱的时候,脑海里一直不停浮现着梁珩宠溺看着她玩闹的样子,她想起梁珩抱着她下马车的样子,想起梁珩给她画画的样子,想起她陪着她打雪仗的样子,她泪水簌簌而下,虽然他有千不好万不好,但也有千好万好,让她如何舍得看他生命慢慢逝去?
不,她不甘心,她要救他,她一定要救他!
萧宝姝强撑着身体,又开始不断地跪下,叩首,漫漫九千零一步台阶,山顶仿佛遥望不可及,山上古刹模糊悠远,萧宝姝眼前似乎浮现出梁珩含笑的身影,她咽下喉咙血沫,虚弱地跪、起身、跪、叩首、起身、跪,她不停的重复着这动作,身后的每块青石砖,都留下了她的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