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聂赞已经醒来,他总是醒得很早,以往醒来后他就会起身,但现在他怎么也舍不得起来。
怀中拥着的柔滑的身子,让他无比眷恋,不舍得放开。
李觅儿枕在他的臂膀上熟睡,鼻息稍重,聂赞摸了摸她的额头,略微有些热。
“昨夜我太冲动,应该等她身子好了。”
聂赞给她掖好褥子,顺手提起她脖颈处窝着的小奶狗扔到火炉前,小奶狗被他扔醒,摇摇摆摆又踱到李觅儿的脖颈处窝下。
“这小东西。”聂赞无语。
磨蹭半晌,聂赞披上羊皮袍子踏出营帐。
夜深冷,呼出的气化成一缕白烟随风飘走。
不远处亮着火光,是拉姆在煮牛肉,香喷喷的牛肉令聂赞顿感饥饿,昨夜他耗费了太多精气神。
“赞普,你饿了吗?牛肉还要煮一阵,我现在去给你拿糌粑。”拉姆向火堆中放了一块干牛粪,双手在曲巴的下摆擦了擦,便从营帐里端出一碗调好的糌粑。
没一阵嘉措也来了,拉姆又端出一碗糌粑,还拿出烫好的青稞酒。
“拉姆,你真勤劳!”嘉措赞赏。
聂赞欣慰地笑,正因为吐蕃女子的勤劳,吐蕃的男子才能放心去征战。
牛肉煮熟了,拉姆取出两大块牛骨头肉放到木盘里。“我去看看涅其,我们那只小狗大概也饿了。”拉姆在木盘里放上糌粑粉、奶茶、奶渣和羊奶。
营帐里李觅儿坐在榻上,双腿弓起,头埋在膝盖上。
拉姆一进来,小奶狗撒着欢向她跑去,蹭着她的脚踝。“好啦好啦,知道你饿了,饮羊奶吧!你这个贪吃的小狗,看你胖成什么样了。”
她抚摸着小奶狗的毛发,最近都是拉姆在照顾小奶狗,小奶狗羊奶饮得多,每日撑得肚皮圆滚滚。
和小奶狗玩了半晌,拉姆站起身,只见李觅儿还保持那个姿势。“涅其,你怎么了?”拉姆拍着李觅儿的肩膀。
李觅儿抬起头,道:“没什么。”
“涅其,我拿来糌粑粉,现在我教你怎么做糌粑。”拉姆似乎是摒弃昨日的不愉快,一脸的笑容。“做糌粑很简单,你只要看我做一次就会了。”
李觅儿凝视拉姆面上的笑容,她刚才在分析自己逃跑失败的原因。
主要原因是自己没有草原生活的经验,但如果有个吐蕃人能带自己离开,那一路上便能趋吉避凶。
拉姆端起盛糌粑粉的木碗,放入奶渣,又加入适量的奶茶,用手指轻轻搅拌。“糌粑粉是收下的青稞晾干炒熟后,再磨成粉,它是熟的,吃的时候只用加入奶茶和奶渣拌匀便可以。”
“拌的时候中指将面粉压到碗底,手势要轻,不然碗里的奶茶会溅出来。另一只手托着碗底转动,压面粉的那只手要始终向一个方向,将面粉压入奶茶中,最后将面粉捏成团就行了。”
当拉姆说完后,碗里的糌粑便做好,她揪下一半递给李觅儿。“尝尝。”
李觅儿接过糌粑咬了一小口,这个东西吃了许多次,还是让她咽不下去。
昨夜她与聂赞又有了肌肤之亲,这让她忐忑不安,聂赞那样强壮,她怀孕是迟早的事。
“涅其,你不开心吗?”
李觅儿无奈地摇摇头,拉姆瞅着她思忖一会,道:“像你这样愁眉苦脸,迟早又弄出病,我煮红花茶,你多些红花茶,心情自然就舒散了。”
说着,拉姆便在营帐外铲了两把雪,放到火炉里的锅子里,等雪融化烧开后,拉姆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五六根红须放到锅子里。
“这是你说的红花?这是花吗?”李觅儿讶异。
“准确地说是花蕊,九十月时采红花的红色花蕊烘干,这种红花很适合我们女子服用。”拉姆面上有些得色。
“是有什么好处?”
拉姆取出一根红花递给李觅儿,李觅儿闻了闻,也没甚么香气。
“红花虽然不及‘冰蚕’珍贵,但也是昂贵的药材,用它煮水饮,久之肌肤会变得细腻光滑,像我们女人来月水时痛,饮它能缓解疼痛,还能解郁安神,凉血解毒。只是,若有身孕就不能服用红花,饮红花会滑胎。”
“滑胎?”瞬间李觅儿眼前一亮。
“嗯,红花主要效用就是活血,不小心服用很可能会流掉孩子。”
李觅儿陷入沉思,满脑子都是饮红花会滑胎。
“涅其。”
拉姆见她两眼愣直,赶紧伸手推她。
“能不能给我一些红花?”李觅儿感觉心情无端好了许多。
“可以啊!”拉姆本就是生性大方的人,索性将小布袋给了李觅儿,道:“你要就都给你吧,我家里还有许多,只是这次出来带得少了,等到了逻些我再给些你。涅其,你要饮多了红花,会越来越美。”
李觅儿道了谢。
“那我出去了,等会你自己饮红花茶。”拉姆笑着出去。
“嗯。”李觅儿紧紧拽住装红花的小布袋,等过些日子月信还未来,那多半就是有孕了。“如果真有了,我便饮下红花滑胎,总之我不能有聂赞的孩子。”她心道。
一个有着汉人血统的吐蕃孩子,会成为异类,也会是吐蕃人的眼中钉。
“我不愿意像文姬那样不幸。”李觅儿又想着。
窦文姬被匈奴人掳走十二年,嫁给匈奴左贤王,生下两个孩子,后来曹操迎她归汉,却不得不与两个亲生孩子永别离,因而作出《胡茄十八拍》之苍凉凄绝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