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里的路按平常的速度,至多半炷香时间便能到,但李觅儿身子未完全复原,聂赞不敢骑太快,速度慢了一半。
他用羊皮袍子裹住李觅儿的身子,一手环着李觅儿的腰肢,另一手握住缰绳。
夜颇为清冷,一弯上弦月挂在空中,天地间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李觅儿只感到阵阵的寒意,下意识地往聂赞的怀中缩去。
向前行了一会,耳畔传来欢歌笑语,李觅儿提起精神,伸长脖子看去。
前方燃起篝火,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正围着篝火起舞,在众人的四周是散落的一个个的帐房。
“到了。”嘉措抢先下马。
拉姆也下马,从曲巴里抱出小奶狗,小奶狗眯着眼睡觉,拉姆狠狠地亲了它一口,道:“小黄,你这小东西快醒醒,我们去吃好吃的。”
宽大的曲巴可以用来放婴儿,现在放着一只小奶狗,也挺有趣。
聂赞抱着李觅儿下马,正准备掏出黑眼罩戴上,拉姆便嗔道:“赞普,这天都黑了,大家认不出来的。你戴着黑眼罩参加婚礼多不合适,就算他们认出你,这是他们无上的荣耀。”
“好吧,拉姆说得对。”
光线很暗,聂赞左眼的金色眸子并不显眼,旁人看起来只觉得瞳仁颜色稍淡。
聂赞瞧着李觅儿,涂抹炉灰的面颊比他还要黝黑,顿时聂赞满意了。
“我们走。”
几人牵马走近,立即有人发现他们,热忱邀请他们一起来饮酒吃牛肉,还有的人帮他们去系马。
大家围着篝火席地而坐,主人家的女儿端来热气腾腾的牛肉和青稞酒,并殷勤地为他们斟满酒。
“涅其,我们吐蕃人是世上最热情好客的民族,只要进门有酒,坐下有肉。”拉姆不无得意。
虽有火烤着,但地面寒凉,聂赞细心地在地面铺上牦牛皮,扶着李觅儿坐在牦牛皮上。拉姆抱着小奶狗坐在李觅儿身畔,嘉措又坐在拉姆身畔。
聂赞从木盘里取出一块牛肉递给李觅儿,低声道:“大口吃,这是给主人家面子,不然主人家会误会他们的招待让你不满意。”
不等李觅儿吃,拉姆早拿起一块牛肉啃起来,她吃得很快,发出响亮的咀嚼声。
李觅儿捧着牛肉咬了一口,牛肉煮得很入味。
这时小奶狗闻到肉香,从拉姆的曲巴里钻出来舔她的手,拉姆只好撕下一小条牛肉喂给它吃。
李觅儿一边吃一边打量四周,围着篝火至少聚集着七八十个人,但看起来都不像是新郎和新娘。“拉姆,新娘在哪里?”
“新娘应该还没到。”
“这么晚还没到啊!”李觅儿只觉不可思议。
“吐蕃的婚礼要持续几日,少则三日,多则七日。”
两名女子聊着,没多久传来嘹亮的歌声,拉姆回头张望,喜道:“新娘来了。”
李觅儿也好奇地起身看,只见一名头上和身上缀满宝石饰物的女子骑在一匹马上,那女子一张小脸,五官分明,咋一看下和拉姆还有几分相似。
“涅其,我们去看新娘的嫁妆。”拉姆兴致勃勃。
李觅儿也对新娘的嫁妆感兴趣,原来吐蕃女子出嫁也会有嫁妆。
聂赞不放心也要跟着,拉姆嗔着他道:“我们女子去看嫁妆,赞普你跟着去不好吧。你放心,我会挽着涅其的手,不让她走丢。”
拉姆将小奶狗交给嘉措,便拉着李觅儿去看新娘的嫁妆。
看新娘嫁妆的妇女挺多,指指点点,李觅儿也听不懂,只见有十头牦牛,还有一筐筐的干牛粪,约摸有二十多筐。
“怎么嫁妆还有牛粪?”李觅儿不禁咋舌。
“当然有了,干牛粪是我们吐蕃人日常必须的,能给我们带来温暖和火,是吉祥和兴旺的象征。如果贫苦家庭出不起嫁妆,便是背一筐干牛粪当嫁妆也是可以的。”
李觅儿点点头。
拉姆讲给李觅儿听,这个新娘娘家还是很富裕的,一般男方的彩礼也就是一头牦牛,或是一只母羊,但新娘的嫁妆就有十头牦牛。
接着拉姆又点评新娘头上和身上的饰物,有珊瑚、玛瑙、蜜蜡、黄金,估摸它们的重量和价格。
“拉姆,那你将来的嫁妆有多少?”李觅儿见她眉飞色舞忍不住问道。
“嗯……这个,云丹贡布说会给我五百头牦牛,一千头羊。”拉姆更得意了,在吐蕃,除了她家没有谁舍得给这么大一笔嫁妆。
李觅儿抿起唇,五百头牦牛和一千头羊虽然很值钱,但远远不如她的嫁妆。
那一箱箱的全是价值连城的物品,释迦十二岁等身佛像,世上就只有这一尊,是所有佛教中人膜拜的圣物。还有各种珍奇金玉、绫罗绸缎、医书名著、谷物种子等等,都是那些外族想得而得不到的罕物。
居然——
可气,都被聂赞给抢走了。
那厢已经开始举行婚礼仪式,聂赞不放心地寻过来,便听到她俩谈论嫁妆。
“拉姆,你要是出嫁,我送你一千头牦牛,两千头羊。”
“真的吗?”拉姆眉开眼笑。
李觅儿没好气地白了聂赞一眼,这人什么都没付出,就平白得了她富可敌国的嫁妆,真让人怄。
“当然是真的,你的赞普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拉姆喜得蹦起来。
聂赞笑着溜了李觅儿一眼,道:“怎么又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我,我哪句话让你不开心了?”
“还我嫁妆。”李觅儿咬牙切齿。
顿时聂赞哈哈大笑,挽起李觅儿的手,道:“感谢你从大唐带来的丰厚的嫁妆,我,吐蕃的王,早已决定修建一座宫殿来给你居住。”
他轻描淡写拒绝了李觅儿索回嫁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