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公子转过头,正对上双漆黑幽沉的眸子。
温桓的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意,面容平和,唇角微弯,挑着个疏淡笑意。
小楚公子颤了颤,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个位子。
温桓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正巧挡在了沈姝和楚行之中间。
沈姝转过头,抿着唇朝他笑。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颊边微红,眸中漾着笑意,亮晶晶的。
笑得挺一视同仁的,方才他在下头瞧着,她也是这么同楚行之笑的。
温桓拾起筷子,夹了块酸黄瓜丢进她的碟中。
小姑娘不笑了,板着脸瞪了他一眼,黑眸清清澈澈,带着几分恼意。
温桓不由弯了弯唇角,她恼怒的模样挺可爱的。
还有点想看她哭。
他心中那点莫名的不快终于散去,甚至生出几分愉悦。
卫让终于回过神来,同楚行之介绍:“这位是当朝太傅温桓,因公务南下,也是我们的主顾。”
楚行之一怔,随即笑得齿牙春色:“原来是温兄。”
温桓转过头,回了他个笑。
楚行之是个活泼的性子,同谁都能聊到一处,于是他热热络络地问温桓:“温兄还没有过晚膳吧,我正和沈姑娘商议要添些什么菜,温兄可有什么喜好?”
喜好啊,温桓的指尖搭在桌沿,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清炒苦瓜便不错,可以再来道西湖醋鱼。”
楚行之挠了挠头,觉得这位温大人口挺重。
卫让摇了摇扇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温桓,面上露出些诧异:“那老顽固不是难请得很,你怎的这么快便赶过来了?”
温桓转了转手中的茶盏:“没什么难的。”
请的确是难请,不过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请。
温桓被派过来请李长,是因着李长同他的母族有几分旧交,今上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觉得李长再怎么顽固不化,也总该给杜氏一族几分薄面。
今上的算盘打得不错,却漏算了一点,温桓同杜氏不过是表面功夫,私下早已势同水火。李长自然知道内情,得知温桓前来,早早吩咐闭门谢客,在大门上落了三重锁。
只是温桓压根都没看正门一眼,李长坐在后院喝茶时,一把冷冰冰的匕首抵在他的喉管上。
温桓笑得温和:“李世伯,许久未见,一向可好?”
李长生平没受过这等威胁,面皮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颤抖:“放肆。”
温桓垂着眸,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匕首:“世伯考虑好了吗?”
温桓的眉眼昳丽,生来便透着三分邪气,李长抬头看去,心中隐隐有些发虚。
他知道,温桓行事百无禁忌,什么都干得出来。
李长提着一口气问:“若我不肯呢?”
“这个冬天挺冷的。”温桓笑开,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压在梢头的积雪。
片刻后,他笑着补了句:“若是世伯染了风寒,药石罔效,自然也就去不得京城了。”
李长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温桓话中之意,齿间都有些颤抖。
他不顾什么文人体面,破口便骂:“杜氏一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
温桓理了理袖摆,认真道:“这问题,我外祖也挺困惑的。等百年之后,您可以同他老人家好生交流一下。”
最终,李长还是把命看得重些,温桓早已安排下人手,当下便护送他往京城方向去了。
李长离开后,他没有立刻离开,捡了方石凳,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日色西移,和暖日光洒在庭院,院中那颗光秃秃的老榕树都生出几分生机。
温桓歪头瞧着枝头一片伶仃枯叶。
半晌,他笑了笑,笑意中带着几分讥诮。
人人都觉得他不容于世,当初又是他求着来到这世间的吗?
温桓回过神时,一只温软的手正按在他的手腕上。他抬起头,眸中噙着几分冷意。
沈姝的目中浮着担忧:“温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