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推事院驻地位置,甚为巧妙。
从长安舆图上看去,光宅坊就像镶嵌在大明宫与东宫夹角处的方石。
往北便是圣人所在大明宫,往西又是太子所在东宫。
这下,不论上领圣谕,还是监控太子,都是出门拐弯的事。
只是这推事府驻地,着实有些寒碜。
光宅方北街正对大明宫,有寺名曰光宅寺,虽说与金碧辉煌的大明宫一街之隔,却已是破败不堪,甚至残垣断壁都无人修缮,任由茑草滋生。
如果不是门外重兵把守,很难看出还有官府机构在此办公。
柳郢下马便径直往门内走去,一路上卫兵矗立不动,看来少了好些繁琐礼仪。
陈人九尾随着柳郢,背起手来,依旧迈着他的鹤步,四处打量,不住摇头。
“这御领推事司看起来不比长安县衙啊,几品的部门啊?不会你就是这儿的头吧。”
陈人九追着柳郢问道。
柳郢没理他,自顾自往前走着。
邱宅问卦,东宫用法,竟没有让柳郢对自己能多一分尊重,甚至丝丝惊叹都没有,陈人九也是纳了闷。
穿过前院,光宅寺大雄宝殿便出现在眼前。
能看得出这栋建筑原本应该是黄白色主体辅以大量金色装饰,现在大面积青黑色石材裸露在外。
青苔和未掉落的墙漆杂乱错落,像死去很久的尸体,正在肉眼可见地腐败。
唯有斑斑金色才丝丝显露曾经金碧辉煌的痕迹。
待推开大雄宝殿的正门,却让陈人九有了小时电影里,设在寺庙的战地司令部那种感觉。
只见几十号与柳郢同样装束之人在三尊佛祖注视下穿行忙碌,有趴在舆图上到处标记的,有抱着一堆案牍不断翻阅的,有整理兵器的,还有几人合衣靠在佛案前酣睡。
这些人里没有兵士,从腰牌幞头来看,皆是有品阶的武官。
“开始办事吧,我虽不敢揣测圣意,但还是想看看你的本事,是我先将延王失踪之事给你讲述一遍,还是你要先去看那两幅虎画。”
柳郢随便拖来一张垫席,便找一空处席地而坐,抱着宝剑说道。
“我的本事还用再看吗?我只能告诉你,此事非同小可,现在又干系到延王,我必须见司丞,我要讲的事情,超乎你们理解,必是我大唐祸患。”
陈人九忽地严肃起来,在他看来,仅推事司不足以处理此事。
“司丞位列三公,已致仕,向来不在推事司,此事我领圣谕,你但讲无妨。”
柳郢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虽是六品武官,却在圣谕之下有让长安翻江覆海的权利。
三公、圣谕,陈人九大概已猜到司丞是哪位,这破庙里的推事司,便是大唐首屈一指的禁军机构,也是特务机构。
“你刚才可见我召蛇之术?”
陈人九问道,见柳郢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
“如果此事背后有一群我这样的人,你作何感想?”
柳郢沉默良久,指着宝殿内佛祖脚下大声说道:
“给他看!”
刚才还各忙各的校尉们纷纷停下手中事情,齐刷刷的望向佛像前平台。
两名校尉举起火把照了过去,便见佛像脚下整整齐齐摆放着上百块推事司腰牌。
腰牌上精细雕刻着姓名、户籍、品阶甚至有些还有爵位。
“推事司自五年前重设以来,大小数十战,阵亡一百一十四名校尉,皆死于你这样的术士之手。”
柳郢说的很慢,却又是让陈人九如听响雷。
“五年前?!朝堂一直知道有真正方术士存在?!”
陈人九惊问道。
“没错,就是五年前,你出现在长安,西境沙场上又出现了使用道法妖术的术士。而朝堂上知道的人也不多,圣人重设推事司,将异术阻于大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