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思语逃命似的逃远了酒楼,才算放缓脚步,跟在后头的莲儿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干咽了口口水说:“小姐,见个宁永王而已,你怎的这般受罪?” “哎,莲儿,这话你说的可真太对了,受罪,就是受罪,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听他说那些关心的话,比让我绣花还不自在。” 莲儿跟在身侧,歪着头说:“莲儿觉得,王爷许是太关心小姐了,小姐你就是抗拒他的关心,这才觉得不自在吧。” “哼,你懂个屁,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是不喜欢他,不想嫁他。” “可这嫁与不嫁……还得老爷说了算……”莲儿支支吾吾的揭露事实。 纪思语不屑:“爹那么喜欢他,自己嫁好了,二哥不是说,外族那边男子也是可以嫁给女子的吗,叫入什么来着?入赘!” ## 平郡王府。 纪音从红缎绸床上醒来,一夜缱绻,此刻只觉得浑身酸痛,累的不想动弹,可新嫁妇,哪有赖床不起的道理。 何况,她身旁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苓儿。”她柔声叫唤自己的随嫁丫鬟。 苓儿穿着翠绿色的衣裳,一路蹦哒进来:“小姐,你醒啦,苓儿在呢。” 纪音小声责备:“你这丫头,怎的这般走路,你随我新入郡王府,该更规矩些才是。” 苓儿年纪尚小,才不管纪音的教训,只笑嘻嘻的在她床边坐下:“这可怪不得苓儿,苓儿见郡王对小姐好,是为小姐高兴呢。” “你一小丫头,哪里知道这么多?”纪音心里苏苏软软,难免有些娇羞。 “当然知道啦,郡王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叮嘱苓儿,好生伺候小姐,还怕小姐新入府尚不习惯,关照管事的知瓷姐姐,无论小姐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得办的妥妥贴贴的,一个否字都说不得。”苓儿说的满眼放光:“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得郡王这般疼爱。” 纪音听了,不由的也甜笑了起来:“对了,郡王他人呢?” 苓儿摇头:“不知道,早早就出去了。” 纪音不解:“按规矩,新婚次日无需上朝议政,他大早出去,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 苓儿站起来,捂嘴偷笑:“苓儿不知,苓儿只知,郡王怕吵醒小姐,洗漱更衣格外轻手轻脚,是半点声音都不敢出呢。”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才入郡王府一天,都快成郡王的狗腿了,快,给我洗漱更衣吧。” “是,苓儿这就去为小姐准备。”她说着,又变回乖巧的样子,推门出去备洗脸水了。 目送她远去,纪音便把头发卡到耳根后头,顺手伸手摸了摸身旁的被子。 凉的。 看来平郡王出门,是有好一会儿了。 ## 纪思语和莲儿主仆二人从得水台离开后,一直在街上闲逛,东看西看,就是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小姐,咱们出来好一会儿了,可该回去了。”眼看都快中午了,莲儿显得有些担心。 “急什么,反正也出来了,干嘛忙着回去,府里人人知晓我去见了宁永王,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与宁永王聊的太久,耽搁了时间便是。” 纪思语如意算盘打的响,看见前面一家打刀具的铁匠铺子,大腿一迈:“走,随我进去看看。” 莲儿追上去:“小姐,小姐你去那干嘛!” “哼,昨日阿爹没收了我的鞭子,我得买个新的呀!” 她说着,毫无避讳的进了铺子里:“老板,你这都有些什么好玩意儿?” 老板正打着刀,听见来客是个女人的声音,头也不抬的打发:“好玩意儿是有不少,可是没有姑娘要的。” 纪思语好奇:“你怎的知道没有我要的?” 老板把袖子卷高了些,带着嘲笑之意说:“我这的都是刀剑棍棒,皆是男儿家的物件,刀剑无眼,姑娘若是想买个把玩,可要小心伤着自己。” 原来是看不起我,以为我瞎胡闹。纪思语不甘示弱,偏偏走到老板面前蹲下:“老板,你这刀打的厚薄不匀,舞起来,确实容易伤着自己。” 老板脸色一变,眯眼看去,确实是一锤子打偏了位置,他不由的心里佩服,看不出一个姑娘家,有点眼力劲儿,可嘴上仍硬着说:“打造尚未过半,不可轻下定论” 纪思语笑笑,懒得和他多费唇舌,直言道:“老实说,你这打的好不好,我都没兴趣,我只想要根金丝软鞭,可有?” “鞭子?”老板总算停下手中的活计:“鞭子兴盛于外族,姑娘还会把玩这个?” “有何不可,如今内外两域商贸往来,互通有无,别说是鞭子了,制丹炼香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了。” “年纪轻轻的女辈,见识到难得广泛。”老板另眼相看:“只可惜,鞭子难制,好鞭子更是不可多得,姑娘所言的金丝软鞭,别说我这儿了,就是整个皇城,恐怕也寻不出半根。” 整个皇城都没有?纪思语心里半信半疑,区区一根金丝软鞭,有这么稀罕?二哥去了趟外族,随随便便不就买回来了?看来这外族,还是个颇有意思的地儿呢! 被泼了冷水,纪思语无心再和老板多费唇舌,起身离开。 看来只好等二哥下回再去外族做买卖的时候,给我带一根回来了,只是那外族天高路远的,二哥猴年马月才会再去。 ## 皇宫。 怡山宫。 “皇儿好些日子没来本宫这了,今儿怎的有了闲暇?”怡妃穿着大红嵌金绣袍,拿着把剪子修剪花枝,一颦一动,皆是雍容华贵,气定神闲。 按照宫中规矩,大红色本是皇后专属,可怡妃在入宫前,曾为皇上舞了一曲难得的曲子,勾的皇上魂牵梦绕好些时日,深得圣心,特赐她能穿大红色衣衫的特权,以示对其珍爱之心意,尽管这么些年下来,最后当上贵妃的人并不是她,可这大红色,她还是常穿着,方可彰显地位。 常忆年随在她身旁,赔笑解释:“近日公事繁多,是儿臣疏忽了,所以一得空,连忙来看望母后,给母后请安,还望母后莫要生气。” “皇儿言重了,自然是正事要紧。” “谢母后谅解。” “昨日本宫未参加平郡王的喜宴,听说,皇儿在喜宴上,可是出了些风头?”怡妃说着,咔嚓剪断了一株叉枝。 常忆年停下了步子,没有接话。 怡妃把剪子递给身旁的宫人,将其支开:“纪尘松三年前突然以身体抱恙为由,从高位上退下,如今虽坐着工部掌事的位子,事却都由其他人一手操办,徒有虚名并无实权。其长子纪书霖是个耿直的性子,初入官场无所游走,在朝中尚无起色。其女纪音如今纵然当上了平郡王妃,可毕竟平郡王是庆亲王一脉,庆亲王那老东西,一直与你我不相交好。皇儿素来识大体,可否告诉母后,昨夜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为那纪四姑娘出头,是以为何?” 面对质问,常忆年不动声色道:“母后昨日不赴喜宴,喜宴上的消息,却是一件不落,皇儿以为,母后早对纪尘松三年前的决定了然于胸。” 怡妃踱至亭中坐下,兴致阑珊的把玩手指上的甲套,慢条斯理道:“了然于胸又如何,纪家于你我而言,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欲得天下,兵马为卒,皇儿若有时间,始终还是该为殷大将军殷海之女,殷采易多费费心思才是。” 常忆年低头:“皇儿知错。” 怡妃放下了姿态,指着亭边一丛竞相争艳的繁花:“皇儿可还记得,去年冬天,皇上赏给本宫那株四季常开的芙姿花?” 常忆年回答:“皇儿记得,后宫嫔妃三千,父皇唯独赏给了母后,其中宠爱,令人艳羡。” “皇儿可知,同年冬天,本宫宫中实则已有了一株?而且论形态,论色泽,皆更胜一筹。” 常忆年诧异:“皇儿确实不知,怎的从未见过?” 怡妃神色自若道:“因为本宫把它烧了。” “烧了?” “皇上若是知晓本宫早有了一株,必定会转而赏给他人,那本宫,岂不是要和他人平起平坐了?这世上,只有懂得取舍,才会独一无二。” 其言下之意,常忆年了然。 “儿臣明白。” 怡妃拉过他的手,似笑非笑:“本宫这辈子先是迟了殷子桑一步,未能母仪天下,后又冒出个然贵妃,抢先一步生下了皇长子武英王,要与本宫争太后,这口□□儿若是不能给母后出了,母后可是要辗转难眠了。” 常忆年露出不似一个二十岁少年应有的深沉,反握住他母后的手,笃定的说:“皇儿明白,这件事,母后大可放心。” “那便好,有皇儿的一席承诺,母后便暂且安下这心了,来,难得好时光,陪母后散散步,赏赏花吧。” “是。” 常忆年顺从的跟在怡妃身侧,母子俩人扯了些无关痛痒的家常,在花园里小逛了圈后,常忆年便告退了。 怡山宫外,随身伺候的丫鬟碧珠掀开轿帘,常忆年一个弯腰坐了进去。 “王爷可是回府?” “送本王出宫即可,然后你先行回府,不必等本王了。” 碧珠一向心思剔透,知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应了一个是字,便示意起轿出了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