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梦宫,单从名头就能看出皇帝对她的疼爱,从出生便没了母妃,做父皇的,若再不尽心庇佑,那得有多可怜,也正是皇帝竭尽心力的爱护,才让常梦怀成了这风云攒动的宫中难得单纯快乐的人。 今日的茶宴,是为小聚,来的都是些喜好茶雅的人。 纪思语跟从在她阿姐身边,过去向主人家打招呼:“见过六公主。” “平郡王妃,你来啦!”常梦怀不拘礼节,快步过来,看见了纪思语,总觉得眼熟“这是……” 她不确定的试问:“语姐姐?” 纪思语高兴极了,她还认得她,她脸含笑意恭敬的行了礼:“纪思语见过六公主。” 常梦怀直接牵住她的手,欣喜的上下打量:“当真是语姐姐!我方才还不敢确定呢,多年不见,语姐姐是越□□亮了!” 纪思语也是高兴的回话:“六公主才是真真的美人呢,纪思语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六公主见谅。” “怎么会!”常梦怀压根不放在心上:“语姐姐日日不请自来,那才好呢,有人来陪梦怀,可得高兴坏了。” “那可得烦我了。”纪思语调笑。 “别说,我还真烦你,这会儿还给端着规矩,这般生分疏远,今日私宴,你我不讲身份,我就唤你语姐姐,你还是唤我梦怀,可好?” “这怕是不妥呢。” 虽是私宴,可毕竟是在宫中,人多眼杂,纪思语没规没矩的,万一传出去,怕是讨不到好果子吃,若是还要追究起来,自己私自带她进宫,恐怕还会牵连到平郡王,思虑之下,纪音脱口反对。 然而常梦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执意如此,称呼而已,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 “还差一个人,先入座,吃些小点心,一会儿宴散了,我们再好好叙叙旧。” “是。”纪音拗不过她,便带了纪思语行了礼,在靠后的桌子边并排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逐一入座,等着开宴。 闲聊暂时告一段落,纪思语这才静下心来端详,只见来人有七公主常柒柒,八公主常冉,四公主常引之和她驸马蔡照的妹妹蔡蓉熙,兆尹之女王咏月,还有太师之女等一些其他面生的女子。 各个端庄雅坐,除了一个黄裙子的。 “阿姐,那是谁?” 那女子坐的很靠前,应是个身份尊贵的人,宫里上下但凡有头有脸的,大多出席了纪音的喜宴,纪思语多少总有点印象,偏偏这个,是怎么都想不出来。 纪音掩嘴在她耳边说:“听说殷大将军刚从大漠回来,这人,恐怕是殷大将军的女儿,殷采易。” “殷采易?”纪思语再次向她看去,只见她捡起一枚葡萄,整个塞进嘴里,举止粗白,确实是有几分大漠人的样子。 “大漠偏远荒凉,殷大将军是皇后的亲弟弟,从前统领皇城御守卫,是何等高高在上,怎么回去那种地方?”纪思语想不明白。 纪音摇头表示不知:“听说也就是两年前突然去的,那种苦寒之地无人愿去,殷大将军却主动请缨,亲自驻守边疆,看来也是个有骨血的人物。” “哦……”纪思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殷大将军再怎么样,也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她眼下,只期待着茶宴快快开场,好让她尝一尝传说中的六公主亲自研制的茶酥。 万众期待,终于,茶宴开始了。 常梦怀在小院最前坐下,言道:“今日得诸位姐姐妹妹们赏脸,来参加梦怀的茶宴,梦怀实在高兴,时辰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个人,不如我们边吃边等吧。” “好呀好呀!”常柒柒第一个响应:“柒柒从昨天夜里就惦记着六姐姐的茶酥了,今儿连早膳都只吃了一点点,都是为了留着肚子,这会儿早饿了。” 常梦怀掩嘴笑起来:“那可是姐姐对不住你了。” “六公主今秋可还是头一回做茶酥呢,想来是特地为了殷妹妹洗尘的吧?”兆尹之女王咏月照例四处卖乖讨好。 殷采易却是心不在焉,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眼前一溜花花绿绿的女儿家,根本勾不起她半点兴趣,只托着腮帮子无趣道:“采易随阿爹外出大漠两年有余,今日回了宫里,得姐姐妹妹们关心,本该高兴才是,可采易听说六公主还邀了年哥哥,怎的还不来?” 纪音愕然,这个殷采易,看来不止是行为举止,就是连言谈都沾染了大漠的脾气,直言至此,毫无顾忌。 纪思语坐在她边上,想的,却是全然不同,她只听见了年哥哥,殷采易口中的年哥哥,十有八九应是祁安王常忆年了吧? 他也要来吗? 期许之余,她莫名有些紧张。 常梦怀到底是个公主,被殷采易那么一问,还算平静,笑着说:“朝中事务繁复,三哥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也是有的,殷姐姐莫要介怀,三哥并非失信之人,答应了要来,定是不会爽约的。” “祁安王也要来?”驸马蔡照的妹妹蔡蓉熙两眼放光,显得过于激动,亏的四公主使了眼色,才算收敛回来。 “看来姐姐妹妹们都不知道呢,是梦怀疏忽了,未早早告诉大家。” 在座的好些尚未嫁人的女子虽竭力掩饰,脸上的窃喜之意却仍不经意流露出来,常忆年在女子中的受喜程度,可见一斑。 茶宴开始,穿着清一色衣衫的宫女端着食盘,依次步入,给每个人面前奉上,有春茶饼,核桃茶糕,过水茶酥等等,做工精致,风味独特,果然是出了怜梦宫,便尝不到的。 四公主调笑:“六妹好手艺,将来谁娶了你呀,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常梦怀羞怯极了,不好意思的半捂住脸:“四姐可别取笑梦怀了,论手艺,哪里比的过平郡王妃呀。” 风突然吹到了自己头上,纪音连忙说:“六公主谬赞了,我也是瞎捣腾捣腾,上不了台面的。” 四公主给她台阶:“近日我每每见平郡王皆是面带春风,还似胖了些,可不就是平郡王妃养的好?” 王咏月见缝插针的吹捧:“是啊,真羡慕平郡王妃,和平郡王恩爱有加,羡煞旁人了。” 纪思语离纪音一臂之遥,提到平郡王时,她幸福满溢的样子,是看的再清楚不可了,话题在她身上停留不久后,兜来绕去,终于又回到了吃食上,大家兴致盎然,一件件的品,一件件的论其意。 唯独殷采易心不在焉,廖廖不得劲。 这时,又有客人来了,脚底生风,引起一阵骚动,熟悉的金线刺绣暗红色褂袍,贵气天成。 “年哥哥!”殷采易第一个看见他,直接迎了上去,亲昵的拉着半问半责:“年哥哥你怎的才来!” 常忆年把手抽出来:“恰好有些事,这不,忙完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说着,他看向常梦怀:“六妹亲自邀约,就是有天大的事,我这做三哥的也得推了过来。” 常梦怀毫无芥蒂的嬉笑:“三哥的甜言蜜语,留着对将来的王妃说吧。” 台下的蔡蓉熙莫名脸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殷采易则越发对号入座,再次拉住常忆年往自己身边特意空下的位子去:“年哥哥,快来,这边坐。” 常忆年坐下后,茶宴继续。 茶点上了过半,口渴之时,常梦怀又命人上了刚沏的三道茶水。 “这分别是银针,黄芽,乌枝,过水为二,润而不涩,回味各有不同,大家尝尝,可还喜欢?” 常梦怀逐一细细介绍,殷采易趣不在此,只侧着脸直勾勾的看着身边的男子,痴痴的问他:“年哥哥,你这茶水,可好喝?” 常忆年从嘴边移开杯子:“无从说起,不如自己尝尝便知。” 殷采易有意讨要:“我想尝尝年哥哥这杯。” 蔡蓉熙听了进去,一脸厌恶,且不论男女授受不亲,纵是夫妻,当众如此亦是不合礼矩,殷采易这幅德行,还妄图做上祁安王妃? 可出人意料的是,常忆年不知想了些什么,竟笑着把手上的茶杯移到了殷采易的嘴边,殷采易得意的抬手要接,常忆年又突然退开,眼看她诧异,又再次移了过去,只是这次,直接触碰在她唇上。 殷采易心一麻,立马娇羞的微张开朱唇,被喂着小抿了一口,常忆年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淡笑着,去尝第二杯了。 这样的举动,不止是殷采易,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自然,纪思语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坐在她对面,前后隔开了好几张座位,可他那一抹笑容,她却莫名看的尤为清晰。 他曾也对自己这般笑过,然后低低的说,今日得见姑娘,于本王,三生有幸。 纪思语心一抽,自嘲的笑笑,常忆年,你那么好,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我要怎么做,才能入了你的眼呢?可即便入了你的眼,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常洛啊…… 茶宴的下半场,纪思语只觉得食不知滋味,再好的茶点,都味同嚼蜡,总算熬到了结束,偏偏纪音被人拉着聊家常,纪思语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