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宁谧实在是受不了头顶的灼灼的视线，三思再三思之后还是做下了决定。　　　　她不是润物细无声的细雨，她是狂风是暴雨，她不能摧残祖国的花朵啊。　　　　“好了，时间到了。”　　　　“什么？”　　　　宁谧还没开口，陈屿北却先发话了。　　　　“我说，两个小时已经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陈屿北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指了指腕上的手表，随即递到了宁谧面前，　　　　宁谧看了看时间，的确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想想也差不多，她光在那里站着也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吧。　　　　其实如果今天直接走了，明天过来再混两个小时也是可以的，反正看样子陈屿北也不是那种爱学习的好学生……　　　　不行，陈屿北有后妈已经够可怜了，有个好老师说什么也能多学点儿东西，高考多一分是一分……　　　　但是，如果她走了陈屿北小后妈再给他找个更差的怎么办……　　　　更差还有她差吗，她自己不主动提出来迟早也是被人辞掉的份儿……　　　　宁谧陷入了天人交战，在坦白和不坦白中纠结良久，最终还是咬咬牙放弃了金钱的诱惑，选择了前者求一个心安。　　　　“陈屿北同学，说实话吧，其实我面试的时候认错人了，听着小西口中的北北还以为也是个小学生。我是宁大的学生，体育生考进来的，成绩很差的，我有自知之明，本来就准备教教小学生的。你小后妈——不是，陈太太给的薪酬很高，我想着都是小学生，所以就过来了。”　　　　宁谧一口气说完，中间说太快直接把内心私底下小后妈的称呼也说了出来，连忙改口，硬着头皮说完了。　　　　不过至于陈屿北小后妈几分钟就定下来了成绩这么差的她，宁谧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心里想想就行了，背后莫道人长短。　　　　听到噗嗤一声，宁谧抬起头来，却发现陈屿北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是因为她喊的那声小后妈吗？　　　　不过陈屿北笑起来真是好看呀，春风一顾，漫天的桃花纷飞在空中，宁谧不由有些失神。　　　　“口水都流出来了。”　　　　陈屿北轻抬了抬下巴，长长的手臂伸到宁谧背后的椅背上，凑近宁谧用手指戳了戳宁谧的脸。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吼，宁谧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门外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气势非凡，虽然已经有了啤酒肚，但是依稀能看见年轻时候的风华。　　　　容貌只能说是中等偏上，但是那抿着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却与陈屿北如出一辙，身后是扶着腰的小西妈妈，不用想那就是陈屿北的父亲了。　　　　相比宁谧的慌乱，陈屿北却是极为淡定，双手环胸往椅子上一靠，脚搭到另一张椅子上面，吊儿郎当的像是个小混混似的。　　　　“在干什么？学习啊，我后妈给我找的家教，我这不是不能辜负她的良苦用心吗？”　　　　“学习，谁学习找这么漂亮的家教？”　　　　宁谧正眼观鼻鼻观心，听到自己被点名嘴角抽了抽，这是在夸她呢还是在损她呢？但是显然这时候不是她该插嘴的时候，宁谧继续静静看好戏。　　　　刚才和陈屿北相处了两个小时，感觉他虽然幼稚，但是本性并不坏。不过现在这幅叛逆的样子，明显就是故意做给他老爸看的。　　　　又看了看陈父身后，小西妈妈的眼中闪着精光，注意到宁谧的视线还跟她笑了笑，像是在夸她好样的。　　　　“海山，你消消气，阿北他还是青春期，正是不懂事的时候呢。”　　　　小西妈妈温柔地劝解，“青春期”、“不懂事”这些词听到耳里意味可是不一般。　　　　宁谧看了眼陈屿北，暗道一声，还是太年轻啊。　　　　看着陈屿北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陈父气不打一处来，举着巴掌就冲向了陈屿北那里。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陈屿北的父亲也被粘到了地上的胶上面，不能动了。　　　　低头一看还有一双女生的鞋子和袜子，陈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屿北你，你——”　　　　陈父指着陈屿北的手直发抖，气得不轻，也不要面子这东西了，脱了皮鞋穿着袜子就要打陈屿北，陈屿北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呆在那儿不动，直接一把抓住了陈父的手。　　　　少年的身高比父亲还高一个头顶，力气也足以匹敌，不再是幼时任打任骂不还手的孩子。　　　　“陈屿北，你个小兔崽子长大了有出息了是吧，有种你打你老子啊，给！”　　　　陈父指着自己的脸，气得破口大骂，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错，你不可以动手打我。就算我有错，你也不能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动手！”　　　　松开了锢着父亲的手，陈屿北气得踹翻了旁边的椅子。　　　　“不管你有错没错，明天就把家教给换了，我给你找你们学校的老师，我要求不高，陈屿北，你必须给我考上个一本！”　　　　“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给我找个新家教就找，你现在说换就换，我偏不，我还就要只要她了！”　　　　陈屿北指着宁谧，死死瞪着自己的父亲，挺着身板儿梗着脖子较劲儿。　　　　宁谧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父扫了宁谧一眼，把视线停在了小西妈妈那里。　　　　“你说你，你给阿北找得这什么家教？是真心想让他好好学习的吗？”　　　　“海山，这你就误会我了，这位宁谧同学可是宁城大学的高材生。我问过很多人，大一的学生刚经历过高考，高三的内容最是扎实，教阿北最好不过。我这后妈当得容易么，东打听西打听，挺着个肚子跑到宁大，就为了找个好家教和阿北处好关系，你这说的算什么话？”　　　　小西妈妈手撑着腰，肚子往前挺了挺，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最后两句细不可闻的念叨更让人揪心。　　　　陈父想说些什么，但是旁边儿子还在看着，夹在中间也不好过，就把视线投向了宁谧。　　　　“你是宁大的？”　　　　“嗯，”宁谧点了点头，“我是宁大大一的学生。”　　　　“哪个院的？”陈父又追问道。　　　　宁谧答：“外文学院。”　　　　陈父看宁谧的眼神缓和很多，宁谧轻吐了口气。　　　　老院长不想宁谧以后从事体育相关的职业，经管类分数够不上，理工科宁谧没兴趣，于是就在人文学院和外文学院之间选择了后者。现在想想，外院听着是比体院听着强那么一丢丢。　　　　“阿北的英语不好，找外语学院的正好补补英语，我请的这位同学高考英语分数很高的，以后阿北就算不走高考这条路出国也是有好处的呀。”　　　　小西妈妈这就是随机应变了，宁谧简历没东西写，但也是特意避开了高考成绩的，她当时就扫了两眼宁谧的简历就扔那儿了，宁谧怀疑她连她是外文学院的都是刚刚才知道。　　　　也不对，她的那位学姐也是外文学院的，说不定这个后妈还真的是要找一位外文学院的高材生呢。反正宁谧是由衷地佩服，这话从人家嘴里说出来就是好听。　　　　“那要不这样，就让这位同学先辅导一个月，一个月后看看阿北成绩有进步没，没有的话我们再换一个有经验的老教师怎么样？”　　　　小西的妈妈以退为进，提出了建议，陈屿北的爸爸沉默了会儿，还是看向了陈屿北。　　　　“阿北，你说呢？”　　　　“嗯。”　　　　陈屿北点了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吩咐小西妈妈拿一双她的鞋子给宁谧，又让陈屿北跟宁谧道了歉，陈屿北的父亲这才跟小西妈妈出去。　　　　屋内只剩宁谧和陈屿北两个人，又是一场无言的静寂。　　　　“你可以走了。”　　　　陈屿北突然开口，宁谧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纠结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那我明天还用来吗？”　　　　“你说呢？”　　　　宁谧心里一喜，她其实打心底里还是听想要这份兼职的，不会她可以学啊，看陈屿北的情况还不如她呢，大不了她学会了再教给陈屿北呗。　　　　陈屿北转身戴上耳机准备打游戏，却从窗户的玻璃上看到宁谧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小表情很是丰富。　　　　“还有事？”陈屿北扭过头来。　　　　“我可以把刚才那张试卷带走吗？”　　　　宁谧觉得陈屿北约莫已经摸清自己的底了，也就破罐子破摔，指了指桌上的那张试卷。　　　　果然，宁谧猜的不错，陈屿北不仅把试卷给了她，连带答案也给了她。　　　　“嗯，明天来之前把答案都看懂了。”　　　　“谢谢。”　　　　“不谢，顺手带上门。”　　　　陈屿北都没看宁谧一眼，往身后挥了挥手。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门还没关上却又打开，陈屿北从倒影中看到了宁谧的正脸。　　　　“陈屿北。”　　　　“又有什么事？” 　　　　陈屿北的声音很是不耐烦，宁谧自动忽略。　　　　“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呢，我叫宁谧，宁城的宁，静谧的谧。那我先走了，明天见。”话落宁谧就关上门走了出去。　　　　陈屿北转过身来，只看到宁谧那甜甜的一笑，眼睛闪了闪，心中一动。　　　　“宁谧。”　　　　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敲了敲，陈屿北默念了几声宁谧的名字，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了弧度。　　　　宁谧，和她人倒挺像的，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