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九见渊闻到时无尘吐息里淡淡的血腥气,这几个字从喉根深处挤出时掺杂着痛楚。
他又把时无尘往怀里拉了拉,抱得更紧了,他似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是肺腑里有处未知的角落有情绪蠢蠢欲动。
“嗯,你伤了我。”时无尘被迫又一次贴上冰冷的胸膛。
“对不起。”大妖的唇落在时无尘额角、发丝上,就像是猫崽子在舔伤口一样,他有些无措,“我是不是常累你受伤。”
“也不是的。”时无尘感受着这具身躯里错乱跳动的心脏,终于还是安抚着他,他的手穿过如缎长发轻轻抚在大妖平展的后背上,语调带着商量,“你先放开我,我们回去,夜深了。”
猫崽子心中极深的愧疚感得到了宽恕,他慢慢松开了箍在细韧腰间的有力手臂,却在时无尘刚呼出半口气之时,又固执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通往寒溪篱舍的石阶小路幽长,又逢春末夏初,万物盛长,小路两旁绿植灵株长势旺盛,已然蔓延到了石阶中央。
时无尘在离开之前,又连给周围下了数道结界,才一路小心避开石阶中央的丛植往回走。
“你的修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时无尘拂过缥缈月纱,偏头看了看紧紧走在自己身侧的大妖,再一次试探问道,大妖情绪上的变化太显而易见,他无法视若无睹。
九见渊的侧脸线条锋锐,此刻,在暗沉幕色和朦胧清辉的笼罩下,难得显出一点温柔来。
时无尘心间动了动,不自觉抽了抽被紧扣的手指,毫无意外的,又被握得更紧了。
后山的夜间并不寂静,晚风吹动叶片一阵簌簌声响,隐在绿丛里的虫鸣此起彼伏,可时无尘却觉得,此时的一切都沉寂着,唯有走过石阶的脚步声混在流动着的呼吸里彼此纠缠。
果然,他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只有大妖冰冷的指尖固执得按上他的手背。
他沉沉吸了口气,缓慢悠长的叹出。决绝的情绪在无声的黑暗中反水了,换来无尽的落寞。
看似依赖过度的手啊,也曾握着最锋利的凶器。
直到踏入寒溪篱舍的院子,时无尘终于得以抽出自己的手指。
原本趴在木梨树下垂头丧气的雪狮一看到时无尘走进来,瞬间有了精神,左右甩着尾巴就从树下走出,却在看清时无尘身后跟着一同走进的九见渊后,粗.大的尾巴直直竖起,喉根嘶吼着就冲大妖扑去,快若流光。
“我一猜就是你害真神呕血!”稚嫩的少年嗓音从雪狮口中传出。
“多事!”蛰伏在九见渊平静湖面下的怒火和怨念终于寻到了发泄口,光刃破风而出,撕碎月色。
两只妖像是苦大仇深的宿仇,向对方出手的样子狠绝又迅猛。
时无尘习惯了,他微仰头看着夜中缠斗在一起的妖,金光在指尖跳跃着,随时出手护下揽霜。
原本缓缓流动的风被凶猛的妖力卷出狂啸。似繁星点点的素木梨纷纷扬扬散在波动不安的空气里。
只过两招,缠斗的妖陡然分开,九见渊在风中面容冷漠,硕大的雪狮翻滚着向后退去,径直出了这处院子。
时无尘看着这场缠斗来得快去得也快,指尖动了动,朝着雪狮飞出的方向弹出一抹金光,金光在黑暗中逐渐变大,化作一个柔光圆球包裹了在空中极速翻滚的雪狮。
“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他不愿再看九见渊一眼,转身往室内走去。
“发生了何事?”原本宿在隔壁院子的苍龙听到打斗声,匆匆赶来。进门恰好撞散了方才被妖力卷起的劲风,被风卷起的素木梨纷纷扬扬落下,在苍龙周身下了一场繁花似雨。
时无尘闻声已知是封柏,转身冲长身玉立的青衫笑了笑,“惯常打斗,吵到你了。”
九见渊冷哼一声,站到时无尘身前,挡去他和苍龙的视线,如冬霜的气场里嫉意翻腾。
苍龙并无介意,他抬手掌心朝上,金光闪过,一只翠色酒葫芦凭空出现,酒壶被指骨分明的手指握住摇了摇,“妖祖若不介意,我请无尘和你喝一杯忘尘。”
九见渊凝起眉心,低沉凛冽的气息搅动着玄色袍角翻动萧萧,“谁让你这么唤他的!”
苍龙怔愣住,唤谁?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仙境三百年前自人族飞升了一个酿酒好手,被封酒仙,此酒正是出自他手,仙家皆说一杯忘尘了却烦忧。”
言罢,他抬起空着的手释出一缕灵力,就见原本悬于门前的两颗夜明珠被引到了木梨树下那处石桌上方,两颗明珠高悬宛若两轮皎月,照出一片清柔光亮。
“封柏的酒一向醉人。”时无尘朝苍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轻轻拍了拍大妖肩头,无声安抚炸毛的猫崽子。
苍龙先走至石桌,放下酒壶的一息间反手化出三只琉璃酒盏,“是你酒瘾太难满足。”
时无尘走出两步,又顿住侧身看了看身后直直站着一动不动的大妖,他想了想又走回两步温声说道:“从未见你饮酒,过来试试。”说完就拉着玄色袖角往树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