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和石小蛮默默看着歇斯底里的人,电梯在钢缆刺耳的轰隆声中已经来到二楼。
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无非是多了个还有点模样的吧台,提供矿场里掘进出来冰冻又化冻了的水啤,味道已经淡得跟水也差不了多少了,这里最畅销的,是新世界工业温室大规模水培后酿造的土豆烧,烈得像用刀子剌喉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不像是楼下的“狂野非洲”那样喝下去后生死难料。
二楼的顾客脸上就多了一点打发时间的休闲感。
很快,三楼到了。
升降梯的推拉门哗啦一声被扯开,门口居然还铺了迎宾的红地毯(尽管有点旧也有点脏),从升降梯口就能看到远处巨大的吧台,不仅有李存前世酒吧常见的洋酒,甚至还有新世界的精酿啤酒供应。
顾客们的表情也已经完全不一样,铁笼外扯着扁桃体嘶吼、把手中钱袋子里的钢镚摇得叮叮响的疯子已经是少数,大多数人穿得不能说华贵,起码还算体面,或者几个人坐在卡座上,时不时碰个杯,时不时往笼中看几眼。
他们多数都是中城区的技术工人或者基层行政人员。
对他们而言,社交,比发一宿的疯可重要的多。
三楼四楼五楼,共享同一个巨大的中庭,在这里,也可以看到四楼的状况。
四楼的客人衣着明显精致了许多,三三两两惬意地搭在栏杆上,居高临下说笑着看着三楼的铁笼。
而五楼是看不见的。
巨大的单面玻璃地板,隔绝了楼下所有窥探的目光,而他们,却可以把他们闪亮的皮鞋,踩在他们看到的随便哪个人头上。
阶级的终极意义是向上。
而向上的终极乐趣……
没错,是践踏。
抬头看着那无法看穿的玻璃顶,李存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刚刚坐的并不是一台物理意义上的升降机,而是阶层意义上的。
“走吧。我订了个卡。”
巴尔虎熟门熟路地带着两人进来,李存还好,这些东西他前世都吃过玩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石小蛮就不一样了,她根本就没来过外城区,更何况是这种场所。
从暖洋洋的灯光下走过,石小蛮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
李存拽了拽她,咧着一嘴“钢牙”低声提醒:“别TM瞎看了。注意看他们。”
他冲躲在灯光之外阴影中的打手们努了努嘴。
这些人腰间的鼓胀证明,他们都带着枪。
“小心点。”
他们三人只有李存有一把从罗大成那缴获的警用9mm转轮,以石小蛮警队新人的身份压根领不到,而她那支五三步骑枪又绝无可能带的进来。
李存在口袋中重新数了一下子弹,算上弹巢里的,一共18发。
他的眼睛快速从那些昏暗的人影身上扫过,心里骂了一声:靠,起码三十号人。
卡座就在前面一点点,迎面走来一个女人,李存侧身让她过去。
但擦肩而过才仅仅两秒钟,李存就开始痛恨自己的死神之眼为什么不能主动发动,否则,就能多看她几眼了——
你很难说清这个女人究竟是放荡还是清纯。
双手端庄地交叠在小腹前,白色衬衣大开口的袖口,夸张的复杂金线纹饰百褶一直低垂到腰下。
衬衣塞在一件同样金色缝线的黑皮长裙里,裙子长到一直到地面,捂得严严实实,若非走动的摇摆,绝无可能看见脚上的那双黑色马丁靴。
但偏偏就是这么保守的皮裙,却只到半胸,更让人挪不开眼的,是那件端庄的柔软衬衣前面,居然是开胸的短款,左、右、后的衣摆,统统认认真真地塞在裙中,可偏偏衬衣前襟从锁骨下就空荡荡的……
一个问题:
谁能拒绝那比衬衣更柔软的柔软两个半圆呢?
女人乌黑浓密的长发像空姐那样盘起,细细的金丝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李存侧身的一瞬间,那精致的鼻尖,那天然粉的脸颊……
所以就是这个瞬间,李存做了一件很不体面的事:
他用力地嗅了一下。
香。
一种无比符合女人气质的香,是雨后雪松和暴烈玫瑰的混合香味。
前者清新脱俗得像是冰雪的女神,后者馥郁妖艳得像是致命的毒药。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
那,就是这个女人。
李存的小动作自然也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刚走过去后轻轻回首,在波浪状的发绺轻颤中轻轻笑了一下。
既不是嘲笑,也不是卖弄。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想再看一眼。
人已经走远了。
“咳咳。”捕捉到李存动作的还有一个人,石小蛮,她轻咳了几下,攥着拳头顶了顶上唇,没再多说话。
“嗐,看美女又不犯法。”李存大大咧咧地往卡座边一瘫,可松软的皮沙发吱呀一声陷下去的一瞬间,李存砰得一下跳了起来:“不对!”
他狐疑地看着刚刚这个神秘女人远去的身影。
石小蛮的不悦越发明显:“呦,李大杀手这是怎么啦?魂儿让人勾走了?”
“不是。”李存认真了起来,刚刚自己被那勾魂摄魄又拒人千里的味道给骗到了,因为在这美妙的香水味之下,藏着的是……
“钢铁和机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