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也懵了。刚才还话里话外的接受孩子辍学的事实,转眼怎么就变卦了?
“我想了,实在不行就把这四间房卖了,咱去慎德堂去住,反正那里原本也是咱家的。”
“完了我去出工,富平找我好多回了······”
富平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裕户,干着走街串巷给人盖房子的活,算是工头。
老爸少年上过私塾,是村里他们那个年代少有的文化人,是村里的民办教师,还兼着大队会计。关键是,老爸属于心灵手巧的一类人,有手艺,不管是瓦工还是木工,老爸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老爸一直有着一份无法描述的清高,一直自以为是文化人,口口声声劳力者劳心者,始终舍不得放下那份执念。今天却······
老爸坐在矮凳上,侧翻了一只脚,在鞋底一下一下的磕着烟锅,没抬头。磕完烟锅,又装了一袋烟,火柴点着,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爷爷生病以前,老爸一直是抽迎宾的,一块三一包,王宏不太记得老爸啥时候抽烟丝了。
阴沉的屋里,烟锅一闪一闪的亮,看不清老爸的表情,王宏胸口闷的慌。
“爸,我······”
“别说了,说什么也不能退学,你好好的给我考的大学,让我死了也有脸见你爷!”
那一锅烟还没抽完,老爸就又在鞋底磕了,粘连着,不太好磕,顺手从矮几上拿过通条来,扣了几下。
烟锅塞烟袋里,老爸起身,看了王宏一眼,王宏似乎看到了老爸此时的坚决。
雨还下着。
“把雨鞋给我找见,还有雨衣,我去找支书说说去。”
王宏愣在屋子里,有点无措,没反应过来老爸的转变,看着老娘从犄角旮旯给老爸翻腾雨鞋雨衣。
“富庆···富庆,快,快,大队院塌了,支书让你过去!”
院门没关,说话的人也没进来,就站在院门口喊。
“哦······啥?大队院塌了?”
老爸正换雨鞋,回了一声,突然就加快了动作,脸色也比刚才更阴沉凝重了。
几乎是从老妈手里抢过雨衣的,还没穿好就掀开门帘出了门。
“妈,大队院不是才建了没几年嘛?怎么会塌了?”
“按说不应该呀!你富平叔包的工,说什么也不会坑自己村里吧?最好不要砸着人。”
老妈最后一句,让王宏有点清醒了:“我也去看看。”
虽然王宏当初只是上了个中专,在被带来之前,王宏已经是市二院的骨科副主任医师了。遗传了老爸的心灵手巧,干骨科一直干的不错。
自己带着的前世记忆和能力,大队院意外,若是出现人员伤亡,这时候自己应该可以出力的。
家里就一件雨衣,雨伞又坏了,年初过来一直忙爷爷的事,也没在意村里是不是来过修雨伞的。
王宏把编织袋从中间内折,然后往头上一扣,就当雨衣了。
小时候都是这样做雨衣的,只不过这样的雨衣对于已经有一米七八的王宏而言,仅仅就是个样子。
大队院在村西头,王宏出了二道门,没看到老爸的影子,街巷里也没有人,便直接转身向村西头跑去。
雨挺大,村边饮马河的水流比平时湍急了些,雨滴落在河面上,哗哗作响。雨衣太简陋了,还没到大队院,身上就湿透了。
大队院是六七年前新盖的红砖瓦房,三合院。虽然雨帘影响视线,已经离大队院很近了,王宏没看到一个人。
进了大队院门,院子里只有地上的积水,还是一个人没有,左右看看,没看到有倒塌的房屋。
王宏在院子里的踩水声音惊动了值班的人,推开门,看到是支委之一的孙有才。
“有才叔,我爸呢?”
“你爸?没来呀。”
“不是说大队院塌了吗?我爸急匆匆的就跑出来了。”
“哦,是老院子塌了,就是慎德堂,你们王家的祖宅。”
这······王宏明白了当老爸听到消息时脸色变化的原因了,原来是老爸准备借住的慎德堂塌了。
人背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已经考虑卖房子供儿子上学,想借住的房子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