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终于捋清了我们的对话,白池急急道:“要不,这三个人,谁都别选了。” 谁都别选? 啊对。我赞同。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梦里的发展。 可白澍却沉吟着,视线向下,落在了那个短发少女的照片上。他大概看了十几秒,然后,说道:“……唔,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个的。” “老板!”白池蓦地提高声音,“你明明知道梦里的结局!选她就是死!不,我不会联系的!绝不会让你跟这个人碰面!杜小姐——” 白池刷的一下扭头,问我,“你说呢?” “呃。”冷不丁被点名,我连忙附和,“白澍,你别选她。” “如果我非要呢?” “……”我无言以对。 这个人怎么这么任性,叫他往东,偏偏要往西,做他的谏官真的一点也不轻松。 想到这里,我不由同情地看向白池。 白池张了张嘴,眼看就要“死谏”。 谁知,被我们当成昏君的白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畅快,响彻整个露台。 什么意思? 我和白池面面相觑。 “开个玩笑而已。”说完这话,白澍背靠着栏杆,示意白池,“你太紧张了,都不像以前的你了。” 白池硬邦邦道:“事关老板的生死,恕我无法平常心对待。” “那你说,我不选她们,难道选你——对付那个黑衣降头师?” “可以的话,在所不惜。” “你懂施咒?” “……” “你懂解降?” “……” “白池。”收敛了唇边的笑意,白澍淡淡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欸? 噌的一下,我竖起了耳朵。 “没有。”白池有一瞬间的惊慌,很快恢复如初,“我从十一岁起被老太爷安排跟着老板。在老板面前,我没有秘密。这条命都是老板的。” 我又看向白澍。 白澍单手插兜,无声打量着他。 这两人之间,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我不明白的博弈。 好久好久,白澍才笑了一下:“最好如此。” “是。” 白池微微弯腰,是最恭敬的姿态。 “行了,你先回去吧。” “那选人的事……” “随便从马来西亚那边挑个人。不敢用最好的,总要用个能顶事的。不然,真以为凭你自己就能对付人家职业降头师?” 被狠狠挖苦了一番,白池不作任何反驳,只闷闷答了个“是”,转身离去。 留我和白澍两个人继续待在露台。 头顶一轮明月。 月色很好,就显得天上的星星黯淡无光。 我站在那里。白澍没管我,撑着栏杆望向远处,目之所及,全是属于他的领土。 夜风吹来,吹起了我的短发,我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小头发别到耳后。 又站了一会儿,白澍开口:“怎么还没走?” 啊? 我一愣,反应过来,原来我也是可以走的? 因为他没说,我还以为自己得一直陪着他…… 刚想到这里,身子一轻,就被他整个抱了起来,放坐到栏杆上。 与上次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我在上,他在下,身后是拔地而起的彩色喷泉。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平静,他笑起来:“怕不怕?” 我摇头。灵光一闪,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呢?” “恩?” “你,怕不怕?” 死。 我的双手贴着他的胸膛。那里面烫烫的,似乎还感受到了主人沉稳的心跳。 他抓住我的手,答的没有任何犹豫,“我不会死。” “可是——” “没有可是。”他说,“我从来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即使有所谓的预见,那也只是神明给平庸的人类一次恰到好处的建议。要不要采纳,要怎么采纳,取决于那个人类自己。倘若真把这个当成救命稻草,对之言听计从,迟早会丧失自我,被神明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怔怔地望着他。 他说的是爸爸么?丧失自我什么的。 所以,“你才没有把我关起来?” 本来以为,得知我能力的弱点后,他会像爸爸那样,将我与外界隔绝,只为他一个人服务。可他不仅没那样做,还任由沙沙带我出去玩,接触到更多的人…… 我在他眼里,究竟有多少价值? 我很好奇。 白澍说:“你是很特殊。不过,再特殊,首先也只是一个人。我没有把人当成工具用的嗜好。” 没有当成——工具? 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种话,我的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低头看着他的脸,想,要说谢谢么?还是坦然地接受? 身体比我更诚实,当我尤在思考要怎么感谢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纵身一跃,跃到了他的怀里,将自己全部送上。 他牢牢接住我,因为惯性后退了几步,手扣到了我的腰,我们的身体贴的严丝合缝。 其实,我很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不过我发现白澍好像挺喜欢对我这样的。于是,在这样一个我不知道该如何传达心意的夜晚,我只能遵从自己的直觉,让他开心。 “白澍……你一定不能死,我不希望你死。” “不讨厌我了?” 他怎么知道? 我想了一下就放弃了,老实道:“现在不讨厌了。” “看来之前真的讨厌过我。” 哦,被他套话了。 我不以为意,手撑着他的胸膛微微往后仰,稍微分开一段距离,“你是不是也欺负过白泽?” “为什么这么说?” “沙沙说,替你们家工作的,都要用艺名。你姓白,白泽也姓白。” 白澍放开我,让我双脚落地,站到他面前,“我不认识他。虽然他的名字看上去跟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我的确是第一次听说他。” 怎么会? 我诧异。 “白氏有几百年的历史,每代继承人的名字都根据五行来取。好比我,五行缺水,所以单名一个澍字,意思是及时雨。根据家规,在我手下做事的人,不仅要姓白,名字里同样也要带水。” “那——”白泽这两个字就完全符合了。 “是。他若是叫白阿猫,白阿狗,我不会在意,可他偏偏叫泽。”说到这里,白澍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不认识他,他却对我充满了仇恨,想杀我。而在你的梦里,我的秘书沙沙视他为老板,替他办事。沙沙算得上是一个有信仰的女人,不会轻易被逼迫诱惑,能让她心甘情愿改口称老板,这个白泽,可能跟我关系匪浅。或者说,他在白家的地位,并不输于我。” “你是说……兄弟……私生子……”我结结巴巴道。 仔细想想,杜家也出过这样的事,我的两个大伯,其中一个听说就有私生子。不过那个私生子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分大伯一份家产,而这个白泽,却是想杀了白澍?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真的是因为父母? 还有,梦里沙沙说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降头师算活死人么?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了。”不知不觉,我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白澍拍拍我的头,直接道:“私生子也好,活死人也罢,不论他是谁,敢找上门,我就不会怕。” 男人的话掷地有声。 我抬头,看到他的表情在月色下半明半灭,盛气凌人,“我倒要瞧瞧,他准备怎么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