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辞虽然没再去鹿邑山,却去找了白青仪。 绯嫣之前跟他说过白青仪的情况,他来人间之前的名字只有白青二字,后来学了人族的文化,文绉绉地给自己加了个仪字,又常在人间用胡姓隐射自己身份,便成为胡青仪。 白青仪本体是一只少见的青狐,生而六尾,不知为何总喜欢穿红衣裳,总容易让妖误会他是只红狐,配上他那张风流多情的脸,简直是在标准不过的世人眼中的男狐狸精脸了。 他修为有成之后就一直游戏人间,若论起人间的风俗规矩,问他是最合适不过了。 洛清辞这次顺着气息寻妖,发现他又在青楼妓馆里。 白青仪虽然还是在青楼妓馆里,却已经不是上次那一家了,连同屋的姑娘也换了一个。不过那姑娘同样是姿容过人,并且清纯可怜。 洛清辞一如既往地从窗户闯入,白青仪弄晕了美人,这次却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到了榻上,那表情端的是温柔如水,不知道的怕是要当做是他深情所爱之人了。 不过洛清辞很快想起了另外一个姑娘,对白青仪的真情有几分怀疑。 “小妖见过狐君。” “口口声声狐君,你们不累吗?”洛清辞不耐烦地挥挥爪子,“你我平辈相称即可,我姓洛,名清辞。” “是,清辞。”白青仪十分懂得顺坡下驴的道理,甚至得寸进尺的本事也不错,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称姓,直接叫起了名。 洛清辞从窗台上跳下来,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竟也化成了人形。 白青仪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又是一叹。狐君绝色,在狐族也算得上顶尖,更何况还是他喜欢的类型,实在是心动得很。 只可惜她却是只九尾狐,他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洛清辞虽然不常以人形出现,但也不显生疏,自顾自地坐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尝了一口,抱怨道:“可真难喝。”又放下了。 “你似乎很喜欢人族姑娘?”洛清辞之前还跟沈砚机说妖族不喜欢招惹凡人,没想到这就被打脸了。 白青仪施施然做到她身边,也拿了酒杯被自斟自饮,轻佻道:“虽然这凡人姑娘无论是美貌还是交欢的滋味比起修行者都差了许多,但征服凡人女子的成就感比起修行者可要强多了。” 他一仰头将口中的酒合喝尽了,姿态说不出风流倜傥。 妖修太放荡,人修太冷淡,哪有凡人女子有意思,稍微一点付出就能收获至情。 洛清辞好奇地问:“那征服之后呢?人类的寿命可比我们短得多。” 白青仪噙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无情的很,“征服之后她们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纵使洛清辞对情爱方面一知半解,也能判断出这样的做法是不那么恰当的。 “这样她们不会伤心吗?” “那又与我何干呢?”白青仪反问。 洛清辞一时无言,想了一下,又问:“那如果有其他人或是妖,像你对她们一样对你呢?” “若敢负我,自当以命相偿。” 白青仪刷地沉下脸,说话时咬牙切齿地,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或者妖,而他嚼对方的骨头似的。 洛清辞:“……” 她觉得吧,白青仪这种妖,还是孤独终老得比较好。 她对白青仪的好奇没了,转而开始提自己的事,“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做,想……” 她稍顿了一下,又改了口,“不不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洛清辞怕把事情说得太详细了,因果牵连到白青仪,只能尽量把事情说得含糊不清,“若大事当头,你却不能做,该如何?” 白青仪想都没想,答道:“这简单,躲了不就是了。” “躲?”洛清辞念叨着这个字,这说不定是个办法。 等最近那劫难到了,她可以假装有事离去,然后暗中保护仙君转世,他见不到自己,自然也就不会有求助自己的可能了。 她笑着拍了一下白青仪的肩,“好办法,多谢了。” 白青仪刚端起酒杯,被拍这一下,差点把酒杯喂进鼻子里去了。他咳了一声,手中的酒杯也放了下来,“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还有事呢。” 他眼角一瞥,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美人,提醒是她闯进来坏了自己的好事。 “嗯——”洛清辞犹豫了一下,道:“你看我如果想在人间玩耍,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白青仪上下打量了一遍她,沉吟道:“需要注意的多了去。” “啊——”洛清辞垮了脸。 白青仪一项一项列举,先是说她容色太过,容易引人觊觎,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又说人间皆用金银,她身上却是身无分文,不过倒是给了她点钱财;还说她体质比凡人强上许多,一定要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同,多看看凡人如何样子…… 如此之种种,最后又再三叮嘱,一定不能乱用法术,否则引起骚乱不好收场。 洛清辞全默默记下了,一路点头。 不过听完她也就没什么兴致去玩了,一方面确实麻烦,另一方面人族对女子约束也太多了些,她又不想变幻成男子的样子。 她从窗户离开后就直接回忠勇将军府了。 —————— 洛清辞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沈砚机不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而在将军府老夫人所住的五福堂,除此以外还有老太太、将军夫人和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 主子们都依次而坐,而中年男人跪在中间。 洛清辞感觉到有一股子压抑的氛围,从五福堂散发出来,蔓延到整个将军府。 她没有惊动人,悄悄落下,隐身在五福堂偷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军府的老夫人是一个发了福的老妇人,此刻她对着跪着的人道:“你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我儿呢?” 虽然她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但是发颤的嗓音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她的儿子去边疆打仗未归,贴身的仆人却一身狼狈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她大抵也能猜到,只是不亲耳听到不肯相信罢了。 那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浑身抽搐了一下,哽咽着道:“将军……他……他没了!” 他这话刚说完就响起两声嚎啕,一声是他自己,另外一声是将军夫人。老妇人也没有好多少,身体一下软了下来,仿佛丢了魂似的,倒是沈砚机只是脸色骤然白了一下,还算镇定。 一屋子三个主子,两个都撑不住了,只能是沈砚机这个小辈开口:“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 中年男人强行压下悲痛,说道:“三个月前,将军驻守的湘城被敌军围困,临近守军却迟迟不肯出兵相助。将军硬守了一个多月,却还是被他们攻破了城门。城破的时候,我等欲带将军突围出城,将军却不肯出逃,只命我们带了一封遗书回来,说务必要交与公子,他却……却自刎于城墙之上。” “同行十八人,只有老奴一个人逃了出来。老奴日夜兼程,紧赶慢赶,为了把这消息带回府中。”中年男人抹了一把眼泪,突然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老奴无能,未能把将军的遗书带回,如今把消息带回,也该去向将军请罪了。” 他说完竟直接掏出一把匕首来,自刎而死。 老夫人听了,憋在胸口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仿生大哭,“我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沈砚机腾地站起来,脑子里一团乱麻,有些思绪,却怎么也抓不住。 湘城!湘城…… 附近守军为何不肯出兵? 他父亲虽然忠心,但也不至于愚忠到死守到城破自刎才是…… 那封遗书又写了什么…… 这其中…… 沈砚机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能顺利吐出来,直接撅了过去,一时又是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