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国笑出声,“还能自嘲,不错,说明情绪还没太崩。”
宋悦把脸藏一半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她要是嫌我跳得太差,不愿意教我怎么办?”
“那咱继续努力。”
贺朝国隔着被子把人抱着,“睡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不行,我要起来再练练。”
“睡觉。”
贺朝国把人按在床上,隔着被子拍了拍,“别把闺女吵醒了。”
宋悦挣扎不能,本就起得早,被按在暖和舒适被窝里待了几分钟,不甚清醒的意识渐渐迷了路。
“那我就再睡五分钟。”
贺朝国忍笑,“嗯。”
“就五分钟,五分钟后,你记得喊我。”
“睡吧。”
——— ———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才来的原因?”
贺玉微抬下巴,古朴小院内已站了不少人,“瞧瞧,这都来多少人了。”
“这也才九点。”
大冬天,七点多,天才亮。
“我起来就微微画了个妆,饭都没吃两口。他们是都不吃饭的吗?”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贺玉挽着她,叹口气,“走吧,我看看能不能插个队。”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跨进大院,院子里三五成群站了不少女孩。
“我小时候跟着何老师学舞。何老没下放之前,虽然每天也有人来向何老请教,但从来没有这么夸张。”
“好像是海平市文工团抽调两人去沪市,空出了两个名额。不少人有门路知道了,争着送礼,团长烦了,说是要弄一个选拔。能者胜任。”
“那跟周老师有什么关系?她不是都退休了吗?”
“团长是她徒弟,七八岁都跟着她开始学了。想着都是来蹭个团长师妹的名字。”
贺玉轻声解释,“我给你打听过了,这周姨之前是海平市文工团的副团长,曾巡演到春江,一辈子的老艺术家。”
“我知道。我小时候,学过几首曲子,都是她编的。”
“那敢情还挺好。”贺玉跟前门守门的徒弟打了招呼,领着她跨进二门,“文工团一向是人多位少,你要是想进文工团,留在海平市其实也不错。刚好,现在还在招人。”
宋悦礼貌拒绝,咸鱼咸的彻底,“没关系,进不了文工团,我继续回家啃老。”
“.......”
—— ——
“咚咚”
“贺阿姨,”院子里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早上好。”
“妍妍,你也早上好。你师父还在忙吗?”
“刚吃完饭,正准备出去帮人指导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里屋传来动静,“小贺来了。”
“周姨。”
宋悦微侧身子,里屋门口出来一位穿着印花绿色夹袄的老太太,满头黑发梳得油光,盘在头顶,挽成发髻,插了一根木质簪子。
身材纤细,相貌清秀,虽眼角两侧,有几根皱纹彰显着岁月痕迹;但不难看出年轻的样子。
“这是?”
“周姨,这是我妹妹,学过几年舞蹈,这两年有点懈怠,想来您这在学习学习。”
“哦,”周瑾衫视线移到宋悦身上,微微蹙起眉头,“上过台吗?”
“上过。”宋悦微微颔首,“跳过几次《艰苦岁月》。”
“之前是在哪儿地方跳的?”
“春江文工团。”
“春江文工团,”周瑾衫复述了句,“有师傅吗?师傅是谁?”
“何意。”
“学了几年?”
“十四年。”
“去隔壁,跳我看看。”
“!”
这么快!
隔壁屋里是个练舞室,烧着炉子,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在里面练舞。
周瑾衫让她们停了下,腾个地方给宋悦。
“.......”
公开处刑,不过如此。
—— ——
宋悦紧张的腿都在抖,换上舞衣,做热身的时候,手心都出虚汗。
“腿抖什么!又不是上台,抖成这样,”周瑾衫呵斥,“能不能跳!”
开局就一顿批,宋悦心哇凉。
腿抖肯定是因为紧张啊!
几年没跳舞了,是个人都紧张!
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宋悦小公主病又冒着酸气上来了,一路被捧着长大的,哪儿受过这样的丢面。
小嘴抿着,鼻子酸酸,下一秒,就想穿衣服走了。
——“遇到小挫折,就想放弃,那你什么都做不成。”
贺朝国的话回响在耳边,两人蹲在栅栏上的场景历历在目。
“能不能跳?不能跳别耽误时间。”
“能。”
宋悦将手指甲紧紧扎着手心,疼痛换来两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