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出去请人赴宴的副将来回禀,“两位君侯已经进城了。”
“嗯。”楚沉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模样,缓步走到秦真身侧同她道:“走吧。”
“好。”秦真心中无限纠结,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他一道往外走。
此时正是午间,入夏之后骄阳似火,她被晒得有些睁不开眼,就默默地落后楚沉半步,整个人都站到他的影子里偷凉。
楚沉察觉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
秦真被发现了也不心虚,就抬头朝他笑,桃花眼微微眯起,明艳而动人。
楚沉没说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谢荣华站在原地看了两人片刻,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下巴,心情复杂地跟了上去。
几人出了殿门步下台阶,便有一众侍卫侍女随行,迎着光步入回廊。
秦真琢磨着马上要见那两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待会儿要是真的打起来。
她该摁着谁?
这事还挺愁人的,头疼!
谢荣华走在她身侧,频频往远处看,忍不住低声问道:“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秦真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其实她自己也想走,在秦王府里养了整整三年的伤,什么人都不见,同从前认识的那些人更是完全断了来往。
如今她几乎武功全废只能做安安静静的美人,那些昔日旧友却都成了一方霸主,动不动就用兵马说事,今日这情形秦真想避都避不开。
待会儿还不知道是何等尴尬的场面。
谢荣华看她面带三分笑,假得很,立马就想到待会儿要见到的人,秦真可比他不想去多了,当下就闭了嘴。
秦真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我心够大,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事情!
不多时,她与众人便行至了揽芳台。
此处原是戴老贼藏娇纳美之所,穷尽奢华造的锦绣高台,雕栏画柱十分华美,周遭种了大片大片的牡丹花,日暖时节,依旧繁花盛放,有翩翩蝴蝶流连丛中。
楚沉设宴牡丹丛中,四下都放了冰块消暑,上头还有轻纱罗帐用以遮阳,着实是个好地方。
秦真穿花而过时,随手拨了拨花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侍从高声通禀,“齐国公到!燕安君到!”
她手一抖,力道一下子失了轻重,好好一朵牡丹花就这么被折断掉了下去。
秦真连忙把花捞了起来拿在手里,转身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朝这边来,个个带刀佩剑的,好似随时准备在这大干一场。
她把玩着手里的牡丹花,一眼就瞧见了两个老熟人。
左边的领头那个二十出头年纪,面容俊朗,身形高大,肤色偏黑,身穿黑色圆领袍,腰束革带,手提三尺青锋剑,快步行来时气势汹汹,正是齐国公齐桦。
右边当先那个容貌俊秀,一袭蓝色锦衣,腰系白玉佩,他今年刚满双十,却总是皱着眉,好似瞧什么都不太顺眼的样子,乃是如今的燕安君萧景明。
“秦如故!”
“如故。”
齐桦和萧景明几乎是同时走到了她面前,开口喊她的时候,声音几乎都重叠在了一起。
两人看着她,眸色复杂地如同看见闺女出嫁后过得很凄惨的老父亲。
秦真笑道:“我耳朵又没聋,你们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齐桦磨了磨牙,“你都变成姑娘了,怎么说话还这么讨打?”
萧景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沉声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秦真低头看着牡丹花,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问道:“要不……我先给你们哭一个?”
齐桦:“……”
萧景明:“……”
一旁的谢荣华见状,忽然心里平衡了不少。
楚沉径直往前走去,落座主席,语调如常地朝众人道:“几位入座吧。”
“好说。”谢荣华率先走到了主位席右下方的地儿坐了。
齐桦和萧景明各自入了左侧两个席位,几人的随从和贴身侍卫立马就站到了自家主子身后,这好好的一个赏景之地立马就变得剑拔弩张。
秦真觉得与其替别人操心,还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
结果她慢悠悠地转身准备入席,却忽然发现,这揽芳台上只设了四个席位,他们各自坐了一处,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和其中一人同坐。
秦真:“???”
这又是什么意思?
席间众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事,纷纷抬眸看向她。
齐桦一贯口直心快,“秦如故,到我这来!”
萧景明微微皱眉,“如故,坐本君边上。”
“秦兄!”谢荣华在另一边朝她招手,“来,与我同坐。”
秦真顿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地抬头看向了坐在主位的楚沉,却发现那人恰好也在看她。
一时间四目相对。
楚沉也不说话,只是随手在身侧的席位上轻轻点了点,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秦真眼角微挑,直接走到了楚沉身侧坐下,还暗戳戳把方才不小心折下来的牡丹花放到了他面前。
齐桦、萧景明、谢荣华见状,齐齐静默了片刻。
楚沉看着她,微微扬眉,用眼神询问她此为何意?
秦真小声道:“借花献佛。”
她试图同楚沉打商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今天日头这么好,大家又难得相聚,就不要见血了吧?”
“嗯。”楚沉笑着应了一声,“好。”
他答应得太快。
秦真总觉得不太真实,但是又摸不准这厮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能暂且按下心思,静观其变。
“人都到了。”楚沉淡淡道:“开席。”
话声落下,侍从婢女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立马就摆满了整整一桌。
不远处琴瑟之声相继而起,更有身姿窈窕的舞姬从四处翩然而来,数十人汇聚于席间,水袖招展,罗裙翻飞,舞得风情摇曳,原本流连花间的蝴蝶都纷纷飞过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