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声音就是方才别过的王碟娘。
难道是方才的酒坛有啥问题吗?
王碟娘是小跑着追上他们的,脸颊红扑扑,加上她今儿特意上了妆,刘小虎方才老娘才问过自己想娶啥样的时候,如今见了王碟娘这样适龄的未婚女郎,脸上刚消下去的红又火急火燎爬了上来。
王碟娘看了低着头的刘小虎一眼,对着李稔道:“大娘,借一步说话。“
李稔也很好奇,这女郎有啥话要跟自己说,让二虎小虎看着东西,跟着碟娘到了两家铺子之间的小巷。
是一户人家的后院围墙旁,高高的围墙也围不住那院子里探出头来的四季桂,桂花的香味沁人,风一吹,巷弄里很凉快,还有几朵桂花飘落。
李稔倒不怕这女郎对自己不轨,她们站着的地方离街道不远,她还能看见二虎和小虎,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家碗儿店,就在那,跑不了,她不敢害自己。
那王碟娘也是头一回上赶着推销自己,卖货她做惯了,卖自己却不曾,但是她如今又实在是恨嫁。
她也不是扭捏之人,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她低声道:“大娘,我方才听你家那要当学徒的郎君说自己还未成亲,他定亲了吗?“
李稔刚被小虎那瓜娃子气到:“没有没有,还未婚配。”
王碟娘咬咬牙道:“那大娘,您觉得我咋样?”
说着怕大娘觉得自己不要脸,解释道:“大娘,我今年二十有一,十三岁时阿爹去送货掉下山崖,没救过来,家中我为长女,只剩老母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亲戚如豺狼虎豹,想抢我家铺子,弟弟才九岁,娘又病弱。为了一家生计我只能自己打理铺子,碟娘没别的本事,做碗做碟的本事自小跟着阿爹学的,这才保住了家里的铺子,如今阿弟已经成亲,我也可以放心嫁人,只是过了花期,找的人总不如意。今儿这副打扮就是我弟媳找了门亲戚要给孩子招个后娘,说话不太好听,现今碟娘也是没法子,才会冒昧来问,大娘莫见怪。”
她方才把酒坛放到推车上,看到那要学手艺的儿郎的推车上铺了稻草,被压了个人坐上去的形状,心里直道这郎君心细又孝顺。
方才弟媳当着客人的面开那等笑话,等客人走了又阴阳怪气,去给人做后娘碟娘不怕,但是那来相看的老婆娘如同挑货物一样对她挑挑拣拣,说话又难听,处处贬低她,她才不愿的。
前面七八年,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却是弟媳恨不得扫地出门的烦人大姑子,她不想惹人嫌,也不想阿弟为难,只能把自己嫁出去。
李稔本来就对王碟娘的经历很好奇,在这桃花镇像她这般大却还没成亲的,少之又少,但是她不是那种爱说人闲话的人,别人不说,她就不问。
这会子她是没想到没想到王碟娘上来就推销自己但是李稔却不觉得反感。
在这镇上问一下别人,就知道这碟娘有没有说谎,她很不必骗自己。
再说她家压根没啥好图的,方才那小妇人和这王碟娘的关系看起来就一般,她一个女郎,敢在家里没人可用的时候挺身而出守住自家的铺子,是个主意正的,作为家里的功臣,年纪大了被弟媳不容,却也不向外人说弟媳的坏话。
这要是她李稔,定然要把弟媳的名声搞臭,王碟娘看起来也不像是那忍气吞声的人,不这样做,不过是还顾忌着姐弟情罢了,只是这亲情,也不是消耗不完的。
李稔喜欢这样一个自强的女子,能在困境中抓住一切的可能性,闯出一条路来。
这女郎不就正正好符合了她方才一切设定吗?
主意正人品好,还有一身好本事。
李稔恨不得马上答应下来:“王娘子,我得先说清楚,我家家里目前只有四间土胚房,这米酒的生意才刚刚起头,家里的地只有两亩,其他的都是租的,年底就到期了。”
事儿得跟人家说清楚,她老刘家穷,别让人家一个好闺女给误会了。
王碟娘道:“大娘是实在人,我也不弄那些虚的,我不在意这些,我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银子,嫁妆也有十几两银子,我自己靠双手吃饭,以后还能教你家郎君做木盆木桶…”
碟娘停了一下又道:“我爹去世前,给我定过一门亲事,不过那时我不可能几年就出嫁,那户人家也等不得那么久,两家就退亲了…”
她一个未婚的娘子抛头露面,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嫁,那户人家退亲也无可厚非。
但是她年纪大了又被退货亲,到底在相亲时处于劣势,这大娘一看就不知道她家的事,她或许可以选择瞒下,但是王碟娘自小她爹就教她做生意都讲究货真价实。
今儿那相看的老婆娘拿这事儿说嘴,王碟娘怕这位大娘也介意,却也实话实说。
李稔暗道巧了吗这不是?
“我家小虎前儿也遇到一门恶亲,差点被逼着做上门女婿,小虎这孩子胆子小,我就想给他找门想你这样主意正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那门亲事是他们没眼光,你这样的好姑娘也看不上,那就是白长了一双眼睛。”
王碟娘还怕她不满意,没想到这大娘反过来安慰自己,其实方才她跑出来追不过是这几天被弟媳整日阴阳怪气累坏了才死马当活马医,不过这下打心里觉得这位大娘的性子好人又通透,一时也高兴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好下家。
李稔又道:“我家老伴才去了一个月不到,要成亲也得两个月后,赶明儿就叫媒婆上门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