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非一拢衣袖,攥紧那块玉佩,心中浮现一个沧桑的身影。
他的嘴唇抖了抖,面色与金颜一般沉滞,但声音却极坚定:“我们三人,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应家二郎藏得很深,他相信便宜堂弟手中还有积累,但正如应飞柏甘心住在乞丐窝,应知非心里清楚,有些钱……还不到动用的时候。
金颜沉默许久,争辩道:“长者所赐,岂能这样处置。一旦传扬出去,对大郎名声有碍。而且,二郎他必然不肯……”
她和应知非同行数月,最是清楚他的状况。几乎是他一开口,金颜就已猜出真相。
这般顾虑,谁都懂啊,但……应知非仰目一叹,坚持道:“远的不谈,探监,就需要一笔钱。”
她倏地睁大眼,惊声低叫:“可是——”
麒麟司明令禁止,他要如何进去……
“郁昭只说,不准二郎去。”
应知非低下头,凝视她的双眼,声音几不可察:“换个借口去看看,无论成与不成,我们都要试一试。”
金颜第一次回避他的注视,应知非只能看到轻颤的羽睫,扑棱扑棱地,一扫一扫,昭示着主人不平常的心绪。
片刻之后,她无声地点点头。
应知非拍了拍她的肩,两人同时一怔。金颜是因为这不寻常的亲近,而应知非……
他没那么多旖旎心思,更多依赖身体的本能。北上途中,他们一路相倚,关系较从前亲近很多。
令他深深皱眉的,是手心的触感。虽然他的衣服也没好出多少,但金颜这一身,显然更差。
忽有一段回忆涌入心头,应知非乍然记起,两人北上之初,金颜手中还有一些积蓄,都是她自己设法赚的,后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金颜只能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必须尽快找到进项。应知非阖上双眼,凝声道:“走吧。”
“嗯。”金颜轻轻应了一声,像是从双唇之间流淌出来的,极细,极轻。他险些错过她的话。
两人拐了几道弯,走进一间门脸不大的铺子。
应知非留心看了看,这是一座二层小楼,店面不算抓眼,招牌倒是挺特别的。
“青云当。”
笔锋遒劲,字迹潇洒,看一眼就知道,这铺子绝不寻常。不久之前才因书法现了眼的应大郎,对这一手好字十分关注。
而且……
应知非目光玩味。一家当铺,却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他好似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虽说记不起具体内情,但,能让一位伯府公子记住的当铺,应该有些特殊之处吧?
账台旁的老头懒洋洋的,二人进店时,他倚在一张包着软靠的躺椅上,正细细咂摸着嘴,回味那徘徊舌尖的酒气。
目光扫过大堂,这店中没有第二个伙计。应知非拱手道:“老先生,开张了。”
老头不大着心地朝他瞥了一眼,慵懒的模样骤然消失,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应大郎?”
应知非目光一顿,问道:“你认识我?”
同时,金颜与他错了个身,拦在应知非身前。
“诶,诶,二位,老朽没有恶意,莫要多想。”老头摆摆手,又舒舒服服地躺回去,“应大郎正是风云人物,对您有些印象,不奇怪吧?”
应知非没有放松警惕。
的确,因为一个君子之约,他可谓是名盛帝京。
如若应飞柏不曾夸大,那按照堂弟的说法,即使到了现在,应知非这三个字,依然是茶楼酒肆里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