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明明没有月亮,那脚丫却看得异常清晰,连五根细细的脚趾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东伟,你干什么呢?”张夫人一声惊叫。 似乎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徐东伟用力咽下最后一口,抬起脸来,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 …… 徐东伟已经不是徐东伟了,他倒是没当场发作,被张局带人捆起来推到白荼面前。 白荼却摇了摇头,这叫什么?她在网上看到过现世有一种药材叫做冬虫夏草,本身是虫子,被菌类寄生后,虫子逐渐僵死,最后从虫子头顶抽生出来状似小草的子座。徐东伟现在的情况就和冬虫夏草一样,虽然还活着,也只是没有僵死,已经没救了。 谁会想到周芳怀的是双胞胎呢? “白大师,求求你救救东伟,我妹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张夫人醒过来苦苦哀求白荼,徐家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徐东伟执意要跟来,她光惦记着张莉,根本没想那么多。 “你与其求我,不如问问他自己干了什么。” 一语惊醒众人,看向徐东伟的眼神惊惧起来。 徐东伟仿佛有两张脸皮在不停变化,阴森诡异褪去,露出一张恐惧到极点的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是不说,我是害怕,老师看重我,同学们以我为榜样,爸妈以我为骄傲,我要是说了这一切就毁了……你救救我救救我,我还没成年啊!” 晴天霹雳,周家父子忍不住动手。 人和人之间的纠纷白荼可没兴趣管,趁着混乱,带着宫七和狐狸赶快走了,反正该收的钱一分不差。 回去的路上,狐狸流着哈喇子躺在后座上恨不得变成一张狐狸皮,宫七却坐得笔直。他原来以为已经见过人心的险恶了,却没有想到同学少年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出租车在文昌路口停下,白荼叫醒狐狸,宫七付了车钱,望着前面的身影,忍不住道:“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龙崽子还在想着那事儿呢,白荼转身,看见硕大的幼龙跟在宫七背后,却不是捂着眼睛,而是睁大眼睛一幅追根究底的样子,笑道:“就是冬虫夏草那样吧。从头顶长出来,见光死。” 那怨婴也是恨毒了把它制造出来又掐灭希望的人,不惜同归于尽。对于徐东伟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从现在起,每时每刻都要感受生命被蚕食被侵吞,自己却无能为力,直到最后一刻来临。 想到这种死法,宫七不由感到心惊:“没有别的办法吗?我的意思是让他痛快一点。” “小七啊~你也太仁慈了吧?”狐狸不知什么时候攀上宫七肩膀,拖长了尾音,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 “他还是个孩子呢,所以,还是回炉重铸吧~” 狐狸细长的声音像极了谁的媚笑,回荡在深夜悠长的巷子里,令宫七陡然一甩肩膀把他甩掉,快步去追走在前面的白荼去了。 那天晚上以后,张局又给白荼打了两次电话,白荼都没有接,想来张局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就没有再打来了。 周一,宫七回校上学,没有看到徐东伟。除了徐东伟,班上还少了两个男生,说是生病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时间久了,总有风声漏出来。 说是死得极惨,从头顶抽出一个黑色的花苞,花苞越长越大,身子却日渐腐烂,臭的邻居都搬走了,最后花开人死。 那段时间,新阳市道协分外忙碌,新阳市还来了一些不常见的面孔,因为类似的案件有四五起,都是同样的情形,但不管谁来,都是看看就走了。 没办法,血脉相连,已成一体,杀它跟杀人是一样的,而且那些家长还始终抱着最后一缕希望。 “小七!” 放学了,宫七收拾好书包下楼,肩上忽然搭上一只手臂,侧头一看,是班上唯一和他走的较近的张朗。 “听说了吗?”张朗压低了声音,“……五个人,在徐东伟生日那天喝醉了,一起侵犯了周芳,然后全部脑袋上开花,偿命了。” 见宫七面无表情,张朗以为他吓坏了,伸手在他下巴上一摸:“你真信有鬼啊?我不信。听说还把周芳弄怀孕了,后来她受不了投水自尽。你想她家里人得多伤心,听说她还有个弟弟。我要是她弟弟,我肯定得给姐姐报仇啊!依我看……” 前面林荫道下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宫七一把掐住滔滔不绝的张朗:“周君。” “哈?周君是谁?”张朗瞪着眼,他天不怕地不怕,因为他老爸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一身正气从未见鬼。 “周芳弟弟。” 张朗:……不早说。 然而,周君并未走过来,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宫七就走了。 “他为什么那么看你?”张朗奇怪,忽又怪笑着把宫七从头看到脚:“不是吧,女生喜欢你也就罢了,连小男生……” “蟑螂!你又欺负宫琳琅呢?”两人背后突然传来女生的声音。 张朗最讨厌别人叫他蟑螂,平时也没人会那么没眼色,他回头一看,是隔壁班的王潇,王潇爸是他爸的顶头上司,张朗没好气的道:“包租婆,你干什么?你哪只眼看见我欺负宫琳琅了?再说我欺负宫琳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跟宫琳琅什么关系,你是他女朋友啊?” 张朗这张嘴也够利的,王潇不知吃过多少亏,要不直接叫他外号。 当着宫琳琅的面被呛,王潇脸一红,正准备呛回去,宫七忽然道:“别胡说,我有女朋友。” 说完,宫七就拎着书包走了,留下发愣的张朗和王潇,满脑子都是: 宫七有女朋友了? 宫七的女朋友是谁? 我特喵怎么不知道?? 哪个小妖精抢走了琳琅哥??? 宫七完全没想自己这句话会给好友带来什么狂风巨狼,回家路上顺便买了菜和鱼,他发现白荼很爱吃鱼,不过鱼一定要做的鲜和美。好在他在大伯家磨炼几年,把厨艺磨炼出来了,毕竟当年他还想过以后活不下去去当厨子呢。 路上,见他拎着鱼,不停的有人给他打招呼。他已经习惯了,这些都是白荼晨练认识的老年人,都把他当成白荼的孙子。一条街的老年人都认识白荼,还能跟她关系那么好,宫七也是奇怪,当年奶奶那么德高望重的一个人,也没见有这种热情。这不,还不停的有人塞东西给他,一会儿他手上就多了一把豆角,两个番茄,外加一瓶自家腌的咸菜丝,这些都是送给白荼的。 幸亏小白楼就在前面了,要不他都拿不了了。 宫七两手拎着东西走进最灵验,把东西一股脑堆在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狐狸面前,往下摘书包:“奶奶呢?” 刚问完就听见下楼梯的声音,白荼陪着李贺下楼。 “那咱们说定了,您可一定要来,大家伙都想见见您。”李贺终于联系上张白鹤,可算撬开张白鹤的铁嘴,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在莲华山上放天雷那位,再加上这段时间新阳市那沸沸扬扬的几起事件,这整个道协的好奇心啊,都被吊的老高老高的了。 “成。”白荼视线落在柜台里长毛的蛋糕上,她得开源啊,不认识人怎么开源,李贺多虑了。 李贺高兴的走了,太过高兴,都没给宫七打招呼。 白荼见宫七愣愣地站在柜台那儿,瞪了瞪眼。 “哦,奶奶,晚上吃松鼠鱼。”宫七把鱼拎起来。 一听吃鱼,趴在柜台上的狐狸立即昂起头。 “好。”白荼转身,又转过来:“还有事?”小龙崽子表情不对。 “我今天在学校遇见周君了,他望了我一眼。” 白荼蹙眉,小龙崽子胆子再小,也不至于被人看了一眼就吓破胆,最近这些日子,小龙崽子情绪好像都很低落,连地瓜干都不爱吃了。 “你觉得他为什么看你?”白荼问。 “应该是感谢,他眼里没有怨恨。”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 宫七蹙眉,他以为白荼没有注意到,其实却被她一眼看穿。 “曾经有人说过,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那么少年恶呢?” 五个人,三个人是同班同学,另外两个是其他班级的,难以置信会对自己的同学/校友做出那样的事情。他并没有刻意去想,但这些日子心底却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