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你什么?”安越瑜觉得有些好笑,或许在林筱菡看来,她对她没有怨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破坏了你们的家庭。”林筱菡回答,这也是那些捉奸正室们常有的说辞。
“林小姐,您大概误会了什么。”安越瑜忍不住轻笑,“你觉得我和叶明旭的家庭需要外力破坏吗?”
林筱菡一怔,脸色微微发红,的确,方才安越瑜和叶明旭的气氛,说是仇人恐怕都有人信。
“首先,我选择和叶明旭分开,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林小姐,”安越瑜依旧笑意温婉,“其次,林小姐在这件事情中也是受害人,最后,我没有迁怒的习惯,既然是叶明旭错了,我又为什么要怨林小姐呢?”
“我不明白……”林筱菡低声道,第一次,她有了向人倾诉的欲望,“我从未见过有人打上门后,告诉女子她们是受害者的。”
她的好友,和她们的老师谈了恋爱,但是那个老师在老家早有妻子,那一日,那个女人辱骂斥责她的好友,最终,她好友被带回了家,前些日子自缢了。
“那么你觉得女子只针对女子,而且觉得男子没错,或者觉得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不是大事,这种想法对吗?”安越瑜端起咖啡杯,喝下一口醇香的黑咖。
“……不对。”林筱菡小声地回答,“这是不对的。”
安越瑜似乎看到了林筱菡眼中有着微弱的光,轻轻一吹便会熄灭。
“为什么会这样?”林筱菡眼中是迷茫。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安越瑜沉吟,“第一个是因为欺软怕硬的心态。”
“欺软怕硬?”林筱菡有些迷茫,似乎从未有人会把原配斥责小三和欺软怕硬联系起来。
“是啊,这个时代,大部分女子均是依靠男性而活,男性在社会中占有着主导地位,她们闹完小三外室,最后还是要和丈夫继续过下去。”安越瑜轻笑,“谁又会去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呢?”
林筱菡感觉到一阵寒意爬上了她的后背,是这样吗?她问自己,然后发现,或许真的如此,没有人的妻子会选择去伤害自己的丈夫,而是把不甘与愤怒倾泻到了第三者身上,哪怕对丈夫彻底失望,她们也只会当做什么都看不到。
“二来,便是如同行相轻一般的道理。”安越瑜说道,“依旧是女性依靠男性存活的必然后果,女性为了竞争男性的‘垂怜’,自然就会做出一些相针对的行为,就如同行业之间的竞争,均是如此。”
“但是现在已经平等了。”林筱菡说道,自民国建立后,男女平等一说支持的人越来越多。
“别人口头上的承诺,永远不如自己攥在手里的权力有效。”安越瑜淡淡道,她莞尔,“现在觉得女性合该相夫教子的人也不少,就像现在也依旧有人期待着皇朝回归一样。人的思想转变并非一朝一夕。”
“女性与其期待着男性大发慈悲,给予女性平等对待,不如先想想如何让自己强大起来,自己去夺取属于自己的地位和尊严。”安越瑜看着林筱菡,眼神依旧温柔,说出的话却是称得上大逆不道,“平等和尊严,靠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施舍,而是自己的努力。”
“国家如此,女性亦如此。”
林筱菡愣愣地看着安越瑜,她觉得她在发光,也是这一瞬间,她听到了一声碎裂的响,那是束缚住她的锁链断裂的声音,她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些许。
“我们可以吗?”林筱菡轻声问道,可以吗?她可以吗?她们可以吗?她们的国家可以吗?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不懂得知难而退,总有人会去执拗地努力。”安越瑜回答,“总是有人不愿意认命的,哪怕他们理想化,哪怕他们在别人看起来是不合时宜的疯子,他们总是可以为后来者撑起一片天的。”
安越瑜吃着奶油蛋糕,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她看起来与上海的那些名媛们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林筱菡知道,安越瑜与那些名媛们完全不同,她不是其他人可以用来炫耀的伴侣,她不是其他人的点缀。
林筱菡眨眨眼,心中是实实在在的羡慕,哪怕她的父亲很开明,愿意让她读书,但是她很清楚,其实她父亲最大的目的,还是让她读书后嫁一个好人家,读书成为了她在婚姻场上的竞争项。
没有人会觉得女性强势是件好事,女性本就该温柔小意,女人本就该为了男人的利益牺牲自己,三从四德一直是那群人所追捧的,没有人想过女性是否愿意。
所有人都觉得苦的累的都是男的做,女的多让着男的就是理所应当,可惜,没有人问过女性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去做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不愿意迈出家门去挣钱。
他们剥夺了女性去创造价值的机会,然后指责女性不能创造价值。
这就是个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