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魆魆的苍穹轰隆一声,一道紫色雷电破开了天际,天就像被破开一个洞,豪雨倾盆而下。闪电与雷云如同一条对大地众生虎视眈眈的恶龙,盘旋于苍穹之上,发出震动天地的怒吼。
紫雷闪闪,豪雨不断,雷电一道接着一道劈下,宛若要洗涤世间的罪恶,是不祥之兆。
云州落霞峰下那个小小村落遭受豪雨洗礼,村民们把贵重的物件都收回屋里,掐灭了油灯,想着尽早入睡希望这场雷雨能够在睡梦中散去,翌日又是新的开始。
雷雨之下,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走在村庄之内,手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即便耳边雷雨声不绝,那婴儿却安静异常,似是睡着了,又似是死了。
雨水并没有沾染他俩身上分毫,若是仔细看去,能看见男人身上散开一阵极淡的蓝光,温柔的,平和的,跟这场凶猛的雷雨格格不入。
他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用他厚大的掌拍了拍门,许是雨声太大,里头的人并未听见,他又用力拍了拍。屋内亮起了灯光,里头的男人有些害怕,但还是故作勇猛地喝了一声:“谁啊?”
一个年过而立的男人打开门,见了门外那看不清容貌的高大男人后,不禁吓得后退几步,好在妻子把他扶住才不至于跌倒。谁会在这种雨夜登门造访,实在诡异至极。
斗篷男伸出手,他手上有一枚淡紫色的戒指,屋里的人眼神一亮,这才把人认出来。
“恩人!”
他冲了过去想要把斗篷男请进来,可走近才发现,那本来俊朗不凡,气质如神明的男人如今褪去了一身精神气,宛若一缕幽魂,就连身上的皮肤都枯槁如草,这下又把他吓得后退了一步。
当年这男人从落霞山脉中救了他与妻子,他便一直记住这位恩人。这人在夫妻俩的心目中就像神祇,手执三尺青峰,一招便能把妖兽击退,是大能者。
可他们的神如今却衰弱至此,这让夫妻俩几欲哭泣,正想要问什么,却听斗篷男缓缓开口:“答应我一件事。”
斗篷男把襁褓中的婴儿递过去:“帮我好好照顾她,如有机缘,把她送到落霞峰灵虚门去。”
斗篷男的声音沙哑,虚弱如枯枝断丫,可雨势却无法阻挡他的声音,唯听得人耳朵发疼。
“恩人,您,您这是……?”
王阿狗抱着怀中的婴儿,是女婴,却安安静静的,连呼吸起伏都十分微弱,似濒死。
“我时日无多了。”
斗篷男重重地叹了口气,似是把最后的力量吐了出来,身上淡蓝色的光芒散去,身驱瞬间被雨水冲洗冲击,变得摇摇欲坠。
“她叫容知曦,仙人不知红尘醉,一点光曦醒人间。”
“这……”
王阿狗夫妇不识字,可恩人说的话,他们却死记硬背起来,深怕忘了一个字。
斗篷男把自己那淡紫色的戒指取出,举起女婴的小手时,便见那戒指瞬间变大,化作了那女婴手腕大小,变成了一个手镯。他把手镯套到女婴的手腕上,那枯槁的指轻轻摸了摸那婴儿的脸,倾尽了温柔。
随后,他转身离开,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王阿狗怀中的婴儿。紧咬的唇已然尝到了血腥味,斗篷男忍不住泪意,眼泪如河堤崩溃一般地流下。
最终,他收回眼神,走在雨夜之中,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一缕孤魂,在大雨中被雨水冲得魂飞魄散了。
王阿狗和妻子看着怀中的婴儿,有些不知所措,可恩人所托,他们定会誓死遵从。李兰伸手摸了摸婴儿的脸,凉的,比这雨水还凉,这吓得她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孩子,孩子是不是……死了?”
恩人刚把孩子托付给他们,下一瞬就死了,这让李兰和王阿狗都忍不住朝着斗篷男离开的方向跪下。
“唔……”
可就在此时,怀中的婴儿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两人霎时喜出望外,抱着孩子差点喜极而泣。
“没死,孩子还活着!”
王阿狗和李兰把孩子抱着,又怕她着凉,马上拿了家里最厚的布给她盖着。
“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孩子,不能辜负恩人所托。”
王阿狗虽然没有读过书,可他却知道救命之恩定当以命相报,无论多么辛苦,他们都会把孩子抚养长大。
“嗯,乖孩子,你一定要健康长大。”
李兰抱过容知曦,眼底充满了怜爱。
那个雨夜,王阿狗和李兰多了一个孩子,而他们的恩人,他们的神,就像是从此烟消云散一样,未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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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都知灵虚门威名,而灵虚门坐落落霞峰,落霞峰下的村庄却寥寥无几,只因妖兽偶尔会骚扰村庄,没多少人敢住下去。继续住在落霞峰下的人,也不过是贪图落霞山脉里的灵草和灵药,运气好,找到不错的灵药,卖到市集足够一家子一年的温饱了。
富贵险中求,即便危险,可这也是一些人不愿意搬离的原因。
王阿狗和李兰本来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可未曾想受恩人所托,要把容知曦托付到灵虚门去,只能继续留在村庄里了。只不过,灵虚门里的都是仙人,需要横跨落霞山脉,登上落霞峰才能找到灵虚门,他们这等凡夫俗子又怎么能做到?
可即便做不到,他们也信守承诺,好好照顾容知曦,这一晃便已是十年过去了,容知曦今年也已经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