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的很,只有八角香炉在袅袅冒着丝缕香气。良久,苏倾颜听见门口的动静,慢慢睁开眼睛,便看见云木走了进来。 行礼后,云木道“已经送走云安郡主了,夫人那里也瞒过去了,没有说出小姐病发的事情。” “很好。”苏倾颜点了点头,唇角勾起清浅的笑容。 “小姐,奴婢不明白,为什么要对那云安郡主那么客气,她明明就是来刁难您的,最后也没给您道歉!”雪茶愤愤不平。 素白的小手摸了摸桌子上的芙蓉玉杯,苏倾颜眼角一挑,看向雪茶,“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也没点长进,你问问落葵。” 雪茶自然看向落葵,落葵抿嘴一笑,随后给雪茶解答“云安郡主本就是因为昨日太后寿辰被小姐的礼物抢了风头,加之从来就不服气小姐的名气那么大,所以来找小姐麻烦。当然,前提是云安郡主不认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才能,所以才会在今天老爷不在家的时候硬闯咱们落雪院。但是小姐从头到尾以礼相待,并不畏惧皇权,最重要的是还解答了郡主册子中天下能人都解答不上来的问题,让郡主打心底里服气小姐的能力和气度,自然对小姐刮目相看,输的心服口服。最后小姐的病发,更是激起了云安郡主的惜才之心,况且小姐本身与太子交好,也是帝师独女,若是因为郡主,小姐出了什么事,郡主也难辞其咎,所以郡主才会呵斥她的侍女,转言让小姐好好休息。”落葵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顿继续道“最后,云安郡主可是皇族,更是皇上和大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她敢道歉,你敢受吗?” 落葵当然看的清楚,今天这事情发生的门门道道。 她说的也是苏倾颜所想的,但是这一切的计谋更是因为苏倾颜了解云安郡主。云安郡主,白锦月其人,本质不坏,只是被娇惯坏了脾气,以及有小孩子的不服输心性,昨日的寿辰礼,未尝不是苏倾颜刻意压了云安郡主的风头,才会让云安郡主今日上门来。而对付这样不懂世事,被娇惯的小女孩,苏倾颜自然是有法子的。过了今日,云安郡主的孩子心性,想必会到哪里都会带着苏倾颜的名字,固然有一种我比不过你们,可你们谁也比不过苏倾颜的心态在其中,慢慢的,云安郡主心中也会慢慢接纳苏倾颜,这也是苏倾颜的目的了。 更何况,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如若苏倾颜不收服云安郡主,等到洛紫韵重生后,恐怕敌营又要多一个难缠的云安郡主。 雪茶听了半天,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是懂了,可仍旧不服气,倔强道“可她还是让小姐犯了病,你们可是知道小姐的身体受不得寒的!” “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我做的夸张了些。”苏倾颜放下杯子,抱起手炉,看了看衷心的小侍女,有些好笑。 “咳嗽一声都不行!小姐的命最重要!”雪茶倔强的认死理。 “这句话我赞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罗点点头。 丫鬟们窃窃笑了笑,回头一看,她们的小姐早就自己推着轮椅到了塌边,整个人有条不紊的躲进被窝里,看那样子就是为了防那罗姑娘。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小颜颜?”说到最后,那罗的声音恶趣味的带上了几个颤音,活像调圌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 榻上的苏倾颜已经拉过被衾把脸都盖住了,还是止不住背上一阵恶寒。 丫鬟们纷纷忍俊不禁笑出声。 —————————————————————————— 终是过了乍暖还寒时候,院中的梅花只剩三两支,桃花竞相争艳。 苏倾颜的身子好利索了些,春日贵族们的踏青,她也甚少参与,只不过这次再青林寺旁边的野游,去的人的确不少,只是她收到了太子的邀请,便却之不恭了。 雨初凉,细落如含雾,斜飞觉带风。寻阶而上,石缝里透着青绿,青林寺朱红色的庙门显得格外肃穆。 寺庙外的另一边是野游的好地方,不少名媛公子在踏青游玩。 而寺中宝相庄严,禅房内唯有二人静坐对弈。 十二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眉目如画,那双灵动潋滟的星眸揉碎了暖暖春光,粉嫩的罗裙外披着厚厚的白色狐裘。她对面的男子,同样脸上带着苍白的病态,浅棕色的双眸如海般沉寂,偏浅的发丝高束了起来,用白玉簪斜插着,微微有些上挑的眼角,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显露出一种隐约的霸气,给人极有魄力和气度的感觉,在目光对上对面的小女孩的时候,目光会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温和,自然的流露出一股清秀的文采风流之气。 雪茶和落葵站在苏倾颜身后,安静的看着苏倾颜和太子对弈。 说到太子,其名萧赟之,也本与苏倾颜的命运有大多相似。当年皇帝力排众议,立了心爱之人,一个异域女子为皇后,那女子并不堪大任,却因为皇帝的爱坚持了下来,最后在怀孕时被陷害中毒,九死一生诞下太子,故而太子亦是从娘胎里带毒,身体并不好。但这更是让皇帝偏爱他,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更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索性立为太子,那些诊断太子活不过弱冠的御医,通通让拖出去斩了。或许是皇帝老了,更听不得那种忠言逆耳的话,力排众议的太子,在几位皇子虎视眈眈的排挤下,太子活不过弱冠已经是众人秘而不宣的事实,那么就是谁都有机会。 太子与苏倾颜皆为娘胎里受损,一个活不过弱冠,一个活不过及笄。从儿时相见两人就被一群孩子自动排斥,只剩下他们俩,渐渐的,他们就习惯了。春日别人蹴鞠,他们檐下煮茶,夏日别人饮冰,他们迎着太阳漫步,秋日别人狩猎,他们对弈,冬日别人踏雪,他们呆在暖房里抱着手炉看着对方一起苦笑。 现如今太子十八,苏倾颜十二,感情甚好。最后落下一子,苏倾颜面上带着点狡黠,“我赢了哦,太子哥哥。” “嗯,有长进。”太子温和的赞许,“孤还记得,你五岁的时候,输了还会扔棋子。” 苏倾颜翻了个白眼,把棋子收起来道“太子哥哥现在赢不了我,就开始揭我底,真是没有君子风度。” 太子坦然一笑,并不否认,随后摸了摸苏倾颜的脑袋,“孤听说前些日子,云安去找你麻烦了?” “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担心她,太子哥哥难道不了解我吗?”苏倾颜呶了呶嘴,表示自己可是不是吃亏的主。 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子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眸光闪了闪笑道“父皇都在说,你给云安灌了什么迷圌魂药,现在云安到哪里都会搬出你来,把别人都比的自惭形秽,和去之前完全是两个人。” “我不光会做迷圌魂药,我还会熬孟婆汤呢。”苏倾颜晃了晃小脚,调皮道,稚嫩的嗓音格外动听。 “那劳烦倾颜妹妹,赐我一副忘圌忧圌散。”太子一改端庄,故作虚心请教。 “本仙子掐指一算,这忘圌忧圌散需要五年制成,五年后你再像本仙子讨要吧!”苏倾颜一本正经的捏了捏小手,像是有那么回事一般,加上她本身就素颜倾城,真是像观音坐下的童女一般,只是不知她成长后,又是像何方仙子那样,不似人间所有。 太子摇头一笑,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柔和,像是海一般深沉而认真“那一言为定。”五年,他还能活两年,她还能活三年,五年后,能活在在人间再相见,那就是最好的忘忧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