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傅来此是有何事?”
那身着鸦青道袍的少女久不言语,不详的气氛随着天光逐渐晦暗涌上心头。
掌柜不由惊惶,睁大眼试图通过她的表情看透想法,然而却被一道黑纱挡在外面。
顾祈霖沉默寡言,递出一张宣纸。
“哦,原来是要做法事。”掌柜松了口气,看到纸上那么多东西心中好奇,硬生生憋住了。
那黑纱轻颤,是顾祈霖在点头。
讫货两清,顾祈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昏暗的暮色中。
赶尸人原是不需做法事的,只是镇子不大,十里八乡做白事的人少,都嫌晦气,前些年战乱死了不少人,山上的赶尸人还是四个的时候,为了吃饭做起了法事。
这些年顾祈霖也靠这门手艺吃饭。
她带着东西回去后,用院里的厨房升起了火,煮了水倒在盆里,端着去给尸主擦洗。
师傅曾说过,人生前无论如何,死后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下葬。
顾祈霖怜悯尸主死后还要被人这么作践,端了水给他擦洗。
与寻常尸体不同,这位尸主肌肤柔软,骨相极佳,是师傅说的美人。
顾祈霖不知美人不美人,她利索的撩开覆面的长发,把尸主扶起,斟酌着力道扒开嘴,将里面的糟糠抠出。
收拾妥当后,她尽职尽责的把画在棺材外的鬼画符给擦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要这么对你。”顾祈霖擦的时候格外疑惑。
既要人做法赶尸、魂归故里,又要人镇魂夺魄、永不超生。
顾祈霖还未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但显然,一具尸体是不可能回应她的话。
而顾祈霖也只是单纯的疑惑,并不会深究此事。
也因此,她没有注意到棺木之中的尸主,那一瞬的身体起伏。
因为主家出钱大方,即便知道问题很大,顾祈霖还是尽职尽责的办了场法事。
她在亥时末尾,新旧交替之时手执招魂幡,手拿赶尸铃,在更声响起时为尸主招魂。
黄昏买来的纸钱飘飘扬扬,在空中飞旋打转哀寂的散落一地。
她本应高呼尸主姓名,奈何实在不知,索性无声无言,招魂归家。
丑时一至,她先前找的两位白事师傅扮作女子深夜前来,充作尸主亲友哭丧吊唁。
因其并不在此处下葬,顾祈霖并没有立牌位,而是在哭丧之后念诵经文。
诵《随愿往生经》。
“命终之人,在中阴中,身如小儿,罪福未定……若有临终,及死堕地狱,家内眷属,为其亡者念经……现在眷属,为亡者修福,如饷远人,无不获果……
以福德之力,缘是解脱,亦复如是,径生十方,无愿不得。”
顾祈霖与两位师傅念诵足足一个时辰,天色渐白,卯时终止。
两位师傅裹着单薄的衣服在屋外搓着手,彼此点上粗糙的卷烟,一阵吞云吐雾后结算工钱早早离去。
而顾祈霖还要赶在彻底天亮前钉上棺材。
她扛着棺材板,一把送上去,正推着往棺材上合,心里已经盘算好那七根钉子要钉在那哪里了。
却不想手腕一紧,她低头一瞧,对上一双乌黑透亮的眼。
“……”
“……”
顾祈霖:诈……诈尸?!!
手腕上的力道猝然收紧,尸主猛然起身直指她的喉结,顾祈霖下意识一退,手腕一转一拉一推就挣脱了束缚。
面对攻击,她一个擒拿反击,将尸主头朝下摁进棺材里。
撕拉——
顾祈霖猛然将棺材板甩过去,咯嘣一声,棺材板与棺材严丝合缝,不透一点缝隙。
“嘭嘭——”
不间断的敲击声从棺材里传出,杂乱又密集,几乎将棺材震下停灵的板凳。
顾祈霖扶着棺材,面上风平浪静,唯有黑色的轻纱随着震动发出颤抖的弧度。
其实心里慌的一批。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会起尸?师傅没说过这种情况啊!
这人死的好冤居然诈尸了,早知道就不擦那些鬼画符了,会不会盯上她。他家里貌似好有钱,在她手里诈尸会不会被追杀,诈尸了怎么办赶尸人的颜面何存……
好可怕。
“好像停了……”感觉手底下的动静小了,顾祈霖松了口气。
正要松手时,却不想棺材里传来更大的动静,下面的长板凳都发出难以承受的破碎声。
“嘭嘭——”
“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