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她从前也是昏了头,竟能为爱失智到如此地步。
眼下想来,这分明是元鹤轩设好的局。
这么一来,既能帮他免了这侍寝的困境,还能因此让朝沅内疚,加倍补偿他。
至于这牧子期,她记得,当初她宠幸了之后,便不愿再看见这个“错误”,她甚至随意给了个名分,便将他冷落在后宫。
后来,这牧子期在梅林之战中立了功,他颇懂一些兵法阵法,又懂占卜天象等奇事,留在后宫,也不是全然无用。
朝沅也不是那小气之人,便封他为贵君,在宫中好生养着。
朝沅记得,这牧子期会奇术一事,还是她的王君举荐的。
往日里元鹤轩介意这个人介意得不行,梅林一战之时,他倒是佯装大度,举荐了这牧子期。
之后,这元鹤轩也和牧子期同进同出,待他如亲兄弟一般。此举,也为元鹤轩博了不少贤名。
仿佛陛下空置后宫,那都是陛下的错,人家王君贤良得很,根本不是不能容人的人。
呜呼哀哉,朝沅想及此,内心忽然凄怆无比。
她这亡国之君真真活该透顶,竟能被这起子小人欺瞒到如此地步。
可悲可叹!
朝沅侧头复又看了一眼一旁这位仙君,她伸出手,勾起他的下巴,再次细细端量片刻儿。
果然是牧子期!
亏她刚刚还把他当成仙君,在清醒之下宠幸了一番。
去他娘的仙君,这厮和那元鹤轩一样,都是祸国的妖男!
朝沅用细长的指甲狠狠掐着这牧子期的右肩,直到他出声呼痛,她才轻笑一声:“看来,这一切不是梦。”朕,真的回来了!
此刻的朝沅看向牧子期的眼神里,已然没了丝毫的怜惜。
她起身,拿起屏风上的衣衫,一件一件地穿了起来。穿戴好之后,朝沅解开手腕上的红绳,随意地拢了一把披散的秀发,见自己妆容还算是过得去,她便大跨步走到了门边,抬脚便将这门踹开。
“天都还没亮,在外面嚷嚷什么?”朝沅厉声喝道。
外面的侍卫和又德见到陛下动怒,顿时惶惶跪倒一片。
又德连忙开口解释:“回禀陛下,是王君吩咐奴过来,看看陛下酒醒了没,王君还在寝殿内,等着陛下呢。”
又德这话同上辈子一样,一个字都不差,真是半点新意都无。
偏偏上辈子的朝沅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宠幸了旁人,便也没有去关注这些小喽啰的眼色,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去哄自己的王君了。
又德见陛下没有发话,便大着胆子抬头往房内看去,只见牧子期也披了一件外袍,从房内走了出来。
牧子期这模样,只要不是个傻的,都知道方才陛下与他在房内发生了何事。
又德顿时装出一副大惊之状,他指着牧子期道:“道长,您怎么会和陛下……”
又德没有说下去,他面上亦惊亦愤,一直指着牧子期颤抖不已。
六觅等方才一直在门外守着,房内发生了何事,她们自然是清楚无比的。
眼下见到又德如此情状,六觅忍不住啐道:“你这狗奴才是怎么回事?陛下既然宠幸了这位道长,那便是宫中的贵人,怎可由你随意指摘?”
又德看着像是为王君抱不平,他那手指终是缓慢地放了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称了一声是。
六觅轻嗤了一声,她早就看这狗奴才不爽了,奈何陛下宠着,她也无法。
又德大约是被宠坏了,他只老实了片刻儿,便故意小声嘟囔道:“陛下,您向来宠爱王君,今夜又是算好的良辰,您怎么能在朝阳宫内做这种事,打王君的脸呢?”
六觅伸手握住了腰间佩剑,她强忍着上前踹倒这刁奴的冲动,眸中已愤然不已。
陛下素日里对王君如何,宫内诸人皆有目睹。六觅心里憋屈,却也不敢对这刁奴如何。
倒是朝沅看了又德一会儿,这才冷冷开口:“朕同谁在一起,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又德知道陛下这是动怒了,他虽也有几分害怕,可想起主子的吩咐,他便壮着胆子,蚊声道:“陛下,奴才也是为王君不值。”
六觅终是忍不住怒喝:“放肆!”
朝沅站定了半响,只这么片刻儿的功夫,她忽然想起了应对之法。
这元鹤轩故意做这么一出戏,她倒不如顺了他的意。她若是日后都宠信这牧子期,冷落了那元鹤轩,她就不信,这元鹤轩能沉住气。
元鹤轩是功臣之后,如今已然入了宫,若无大错,朝沅不能轻易发落了他。
既然这牧子期是元鹤轩亲自送上门的,她不用白不用。
想及此,朝沅阴冷地扫了又德一眼,道:“这狗奴才方才唐突了朕的新宠,又在朕的房外大吵大闹,如此没规没矩,实在是太不像话。”
六觅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她听闻此话,顿时摩拳擦掌,冲着朝沅兴奋地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狗奴才?”
朝沅的面色笼罩在晨晖的阴影之下,她的声音亦沉如幽潭,无波无澜:“拉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