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做事一向说一不二,明溪脚没受伤时都反抗不了,更别提如今脚还伤着。
沈玦只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厚厚的棉氅将她整个罩住,外面的冷意一丝也没渗进来。
明溪的手紧紧抓着沈玦的衣袖,心如擂鼓。她从小到大从未和任何男人亲近过,唯有沈玦。她闻到他身上的寒梅香,也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
雪未停,只是下得没那样大,落在两人的身上,明溪披着棉氅倒不觉得什么,只是那雪落在沈玦的发上和肩上,浅浅一层白。
梅园在西院,还未走进去,只是在门口,明溪便闻到了那股香味。在冰雪里掺杂着冷冽的意味。
她掀开兜帽看了一眼,目光便有些发直。眼前梅花开得娇艳,在冬日铺天盖地的白雪中,看着竟比春日桃花还要艳丽。红花玉蕊映白雪,这等美景她在江州从未见过。
江州的花娇气,不如沈玦府里这般,美也美得这般摄人心魄。明府里也只有花盆里的花,没有这样大的园子。
沈玦垂头看她,见她眼睛都直了,心里有些好笑。小姑娘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干净得像是春日迎着日光盛开的花,单是一看,便让人心里舒坦。
梅园中落了一处亭子,亭子中央有石凳石桌,沈玦将明溪放在石桌上坐好,垂眸看她。
明溪被他看得不自在,稍微往后挪了挪。她这些日子因为脚伤,门都没出过,坐在这里虽然有些冷,心里却是高兴的。
红梅落雪,她的目光全落在了梅花上。只是因为脚伤着,不变穿鞋,只着了罗袜,才坐了一会儿,她便觉得脚凉了下来。
难得出来,她又舍不得走,便将没受伤的那只脚往大氅里悄悄藏了藏,借以御寒。
沈玦的目光便没离开她,单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冷了,她向来畏寒,沈玦是知道的,如今脚上伤还未好,再冻着就不好了。
他淡声道:“可是冷了?今日先回去吧,改日再来看。”
明溪闻言抿紧唇,翘着的嘴角也下去了。倒也没说不愿意,只是脸上写着不愿意。
沈玦便垂头看她,二人僵持一会儿,他掀起锦袍,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握住了明溪的脚,放在自己腿上。
明溪大惊,沈玦身份何等尊贵,她怎敢踩着他,只是抽了一下却没抽动,垂眸的时候对上沈玦含笑的眼:“别动。”
明溪的脚是因为他伤着的,如今不过是贪看梅花,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轻轻握住明溪的双足,运了内力帮明溪捂着。不过才被沈玦握住一会儿,脚底便涌上丝丝热度,在这寒冬腊月下雪天,顺着她的脚,进了四肢百骸,丝毫不觉得冷。
明溪再也赏不进去梅花,她颇有些坐立不安,小声说道:“大人使不得,我不冷了,我们回去就是。”
北风卷起雪花吹进亭子里,落在沈玦身上,他大手握着明溪的脚,回道:“没什么使不得的。”
梅园暗香浮动,明溪看着这个被众人畏惧讨好的男人风雪中亲自捂着自己的脚,感觉到心里有些慌。
不似从前偶尔的面红心跳,是一种完全陌生不由自己控制的情绪。她有些害怕,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阿娘走过的路,她绝对不能再走一遍。
梅园里坐够了,沈玦便将她又抱了回去。
平日不觉得,今日出去一趟才察觉到天寒至此。想到今日那双帮自己捂脚的手,明溪绣仙鹤便更赶了些。
她的脚虽然伤得厉害,但是毕竟没有伤到筋骨,好好将养了这多日,脚也渐渐能落地走路了。
沈玦每日都让人留心着明溪的脚,听闻她能走路,心里也终于安定了几分。
反倒是明府的事,不太好办。
“请了三位大夫给周姨娘医治了,一早收到密报,这两日见好了。明家如今也不敢苛待她。”
沈玦一手拿着一道奏疏,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木桌。他这两日因为公务要去趟江州,周姨娘的情况说不上好坏,明溪的脚刚好,怕是不宜跟着他去这一趟。
他要做的事不是什么要紧事,杀人的事,向来一刀了结。只是事关重大,皇上定要他亲自去做才安心。
“一切照旧,好生照看着。”
张管事领了吩咐退下,书房里便只剩下沈玦一人。冬夜天色暗得早,书房里燃了灯。他拿起奏疏,走至一旁,燃了烛火。火舌绕着奏疏直上,很快便燃烧殆尽,只余一地灰烬。
他抬脚去了落梅院。
天寒,明溪晚上歇得早,沈玦到的时候,内室只留了几盏暗灯。守夜的丫头在外间,见沈玦过来急忙行礼,被沈玦止住了。
他放轻脚步走向床帐,掀开床幔,便看到明溪在床上睡得正熟。她睡相也很乖巧,锦被将她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满头青丝散开,沈玦没忍住,伸手轻轻拂过明溪的脸。
明溪睡得正香,沈玦身上带着寒气,这一拂惊扰到明溪,她睡梦中将脸往锦被里缩了缩,声音喃喃:“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