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夫人冷淡的视线落了过来。 辛雪白着脸,朝后缩了缩。 “我今个儿倒是见了世面,还有姑娘帮着外人说道自家姐妹的。”辛老夫人拨了拨佛珠,嘴角嘲讽的勾了勾,颇有些意外。 辛雪颤了颤唇。 她偷偷看了眼李氏,心里发慌。 惹了老夫人不满,她在府里的待遇就更惨了。辛雪求助的看向李氏,只盼着往日巴结嫡母的功课没白做了。 “真是个蠢货。” 李氏心里冷笑,面上恭谨道:“婆婆教训的是,六姑娘还小,回头还需多学礼仪。” 辛雪的死活李氏不管,只要不攀扯她女儿辛容,李氏懒得管她。 “六妹只小我一岁,该懂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辛楚淡淡一笑,肤白貌美,眸光生辉。 辛雪急道:“五姐何意?非要闹到在祖母跟前丢了脸面不成?” “只许你冤枉我,不许我申辩?” “你!” 辛雪被李氏一瞪,不敢造次,垂下了头,心里终归不服。 哼,辛楚以前骄纵,现在还学会说谎了。 辛楚走到辛老夫人跟前,略略屈膝:“祖母,孙女愿自证清白。” 辛老夫人瞧见她面含微笑,仪态从容,相比从前却是有了些变化。其实辛楚这几日来慈堂请安,辛老夫人看在眼里,顺心多了。 “桂妈妈,你带人,去世安苑瞧瞧。” 桂妈妈是辛老夫人的亲信,由她去搜,万一真找出点不妥当的东西,也好瞒过去。 五姑娘的性子老夫人再清楚不过,没有坏心眼的。 “是。” 桂妈妈带了两个婆子丫鬟,往院外走。 “桂妈妈,我们姑娘呢?”闻信守在院外的莲枝迈开脚,追过去问道。 “五姑娘无事,老夫人吩咐我带人去世安苑找点东西,莲枝姑娘带个路吧。”桂妈妈态度友好道。 莲枝心里打鼓,悄悄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旋即松了口气。 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那些画啊,早就烧了。 一行人往世安苑的方向走。 道路另一侧,辛明衍跟在一名高大男子的身后,缓步走来。 “父亲,那不是桂妈妈和莲枝姐姐吗?”辛明衍诧异道。 男子换下了朝服,穿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戴冠帽,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身板挺直,眉心有浅痕,看得出来时常皱眉。但只看样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风姿。 此人便是西宁侯府的二老爷辛敏才。 “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辛明衍应是。 父亲不苟言笑,对他向来严厉,也只有看到五姐,父亲才会露出少许笑容。 这一点,辛明衍羡慕不来。 反倒是父亲对五姐好,时常提醒着他,这是两人亲爹! 慈堂的堂屋里,跪了一地的人,辛敏才进屋后,给老夫人请了安,目光落到了辛楚的身上,辛敏才眼神里的光芒不由柔和了几分,眉眼舒展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阿楚也在。” 辛楚屈膝,轻声道:“父亲。” “五姐!”辛明衍见到五姐,顶着一张笑脸跑了过去。 辛楚含笑,抬起纤细的手,给他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这一幕,辛敏才看在眼里,略微惊讶。 何时这般亲密了? “老二,既然你来了,便在一旁等等罢。”辛老夫人瞧了李氏一眼,李氏羞恼的低下了头。二老爷肯定是偏心辛楚的,若是得了理便罢,真冤枉了辛楚,怕是二老爷都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李氏不由怨恨起了辛雪。 要是牵连了辛容,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辛容已经十五,早该到出嫁的年龄,婚事却迟迟没有定下。前两年,有崇武伯府上门提亲,许的是伯府大公子,李氏嫌弃人家爵位只世袭三代,朝中没有实权大官,借故给推了。 这阵子,李氏相中了大将军的三子,正在商量这事。 李氏心知肚明,旁人来侯府提亲,看的都是二房和当朝天子的关系,大房不过是沾了光。 大丫鬟宝来给二老爷搬了凳子。 辛敏才目光环视一周,微微蹙眉道:“母亲,您要是有事处理,孩儿就不打搅。” “是关于阿楚的,你且等着吧。” 辛敏才看了眼辛楚。 接触到便宜爹的视线,辛楚冲他微微一笑。 辛敏才心里大喜,只道这等阵仗,就算辛楚犯了错,他也会尽力保她。哎,自从妻子过世,别说笑容,辛楚都少与他亲近。都说女大不中留,只要他还活着一口气,不管女儿在哪,就是嫁进了王府,受一点委屈,他闹到天子殿前,也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心里美滋滋,辛二老爷拳手在唇边,一本正经的干咳几声。 辛明衍凑到辛楚耳边,问道:“五姐,跪着的丫鬟,有一人是大婶房里的吧,五姐放心,我和父亲都站在你这边的。” 话语暖心。 小孩子见了坏人,就以为她会被欺负,实际上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辛楚眼眶一热,拍了拍他的脑袋。 姐弟二人的小动作映入辛敏才眼里,他惬意的喝了口茶。 “母亲,事关阿楚,究竟是何事?” 辛老夫人示意,大丫鬟宝来道明缘由。 “荒唐!”辛敏才恼怒的把茶杯重重扣在桌上,提议道:“母亲,府里留着嘴巴不干净的奴才,恐会滋事,还是趁早打残了发卖吧。” 辛楚的婚事是圣上钦定,谁说了都不算。 跪在地上的三人吓得浑身哆嗦,巧喜向李氏呼救。 李氏手指绞着手帕,躲开她的目光。 一炷香时辰,桂妈妈回到了慈堂。 “回禀老夫人,五姑娘的院子里,并无六姑娘口中的男子画像。” 辛雪腿一软,扶着椅子:“不可能啊,我明明见五姐画过……” 她目光望向静立的辛容。 李氏阴沉了脸,忙站起来,手腕轻抬,一巴掌扇在辛雪脸上。 辛雪捂着脸倒地,委屈和不甘吞进腹中。 她明白,惹怒老夫人和二房,她不能再得罪嫡母。 李氏歉然道:“婆婆,二叔,辛雪口无遮拦,是我教导之误。五姑娘洗清了冤屈,当务之急,还需尽快处理这些奴才给阖府上下的人看看,主子们的清白是不容奴才玷污的。” “后宅的事,母亲看着办吧,只是这三人,必须严惩。” 事情解决,辛敏才并非不依不饶之人,何况李氏是大嫂,面子要给的。 辛敏才离去后,辛老夫人上了年纪,闹了一晌午,早就乏累,叹道:“六姑娘年纪小,平日多读读书,这两个月,就留在院子里思过。” 辛雪心中恨极,面上惶恐认错。 出了门,她盯着辛楚和辛明衍的背影,手指使劲拧着衣角。 经过慈堂的一闹,西宁侯府上下无人再敢谈论辛楚的婚事,六姑娘被禁足两个月,李氏发了狠,当着婆子丫鬟的面,把阿红阿燕打了个半死,全家赶去贫瘠的庄子,一日后,巧喜消失了踪迹,她一家也被贬去了庄子里。 辛明衍回了国子监,临走前,缠了辛楚好一阵。 白捡个可人的便宜弟弟,辛楚乐得扮演个疼人的好姐姐。 阿红阿燕多嘴多舌被大太太处置,世安苑其他丫鬟婆子噤若寒蝉。辛楚和辛老夫人提了一声,趁机把院子里人手清理整顿,剔掉了大房的眼线。 辛老夫人让桂妈妈帮衬着,挑拣些得力的人手给世安苑。 这日,天气正好。 荷蔓从外面买回来辛楚要的几味草药。 世安苑的院子里,支起软塌,辛楚卧在榻上舒服的晒太阳。 “姑娘买草药做什么?” 没病没痛,姑娘莫不是得了隐疾? 荷蔓赶紧呸呸呸! 辛楚起身回屋,在书桌前的架子上取来一个瓷瓶,里面倒出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粉末。 这是白芷花粉末,那日凋零,辛楚把花朵磨成了粉。此时,兑上定量的药草,倒上一点清水,均匀搅拌一会,至膏状。 外面响起狗吠声,莲枝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一个府里的婆子,婆子怀中抱着受伤的小狗。 “姑娘,跑了一上午终于找来了,可是不容易。” 婆子给辛楚请了安。 “让我瞧瞧伤口。”辛楚纤纤玉指端着白瓷小碗,轻声慢语道:“怎么伤的?” “回姑娘,这狗是奴婢家养的,早上被外面的泼皮小童丢石子,伤到了头部。” 辛楚点了点头,用小刷子沾了沾药膏,刷在了大黄狗的伤口。 荷蔓看的头皮发麻。 “姑娘,能行吗?” 她家姑娘啥时候改行行医了,还是给狗看病,行不行啊? “嘘,这药膏是白芷花的粉末混合了白茅、百合等药草,有止血良效,不信你看。” 荷蔓定睛看去,流血不止伤口凝了疤。 这也太快了? 了不得,姑娘这药比寻常金疮药都好用的多。 “姑娘仁慈,奴婢替我家大黄谢谢姑娘。”婆子抱着狗离开了世安苑。 辛楚倒掉了剩余的药膏。 荷蔓瞧着可惜,她跟着姑娘进了屋,好奇道:“姑娘什么时候学的医术,连止血的药膏都会做了。” 辛楚在书桌前翻看草药,抬头淡然道:“都是书里看的。” 其实不然,早在她一眼看到墙角盛开的白芷花,脑海里莫名出现一些东西,她知晓了白芷花的用途,还附赠一张止血的良方。 辛楚毫无头绪。 她有个猜测,让她多接触药草,或者植物,脑袋里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 而在之后的半月,辛楚每日都唤荷蔓出去买药。 高兴的是,她蒙对了,接触到这些草药,她甚至不用看书,脑海里就能知道它们的用处。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便是一月后。 最近,珍宝阁生意火爆,门槛差点被京中的闺秀踩破。售卖的珠宝首饰一夜抢空,还有脂粉铺子,生意跟着红火起来。 长公主府要在三日后举办梅花宴,广邀京城勋贵子弟和名门闺秀。 辛楚收到请柬,是在梅花宴的前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