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了无人烟,别的烟却不少。秋吟唰唰乱抄经书,眼睛悄咪咪一抬,白雀立在雪松枝头,红色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秋吟暗自翻了个白眼,悬月峰顶到处是师尊的眼线,斗智斗勇快一个月了,她一个没策反成功。
不过多亏这些明目张胆的“暗线”,她操纵灵力越发精细,随着她一落笔,今日第七根毛笔顺利地意外去世,秋吟大声地“啧啧”以表遗憾,起身往外走,对着枝头的傻鸟喊了一句:“笔断了,我去取根新的!”
白雀盯梢她半个月,互相折磨出人性了,它冷笑一声,直飞进屋内,门“啪”地一关,它停在满地狂草上,从尖尖的嘴里吐出一支崭新的毛笔,高贵地侧头,示意她滚回来。
秋吟无语凝噎:“你能不能讲讲卫生,至于吗。”
白雀转身飞回,继续无情盯梢。
“迟早把你们都一锅炖了。”秋吟瞪着满屋铺开的白纸黑字,深觉头痛好不了,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拖着还未着字的白纸踹开门,一边往外走,一边沾雪入墨抄写,对目光凶狠的傻鸟说,“屋子那么小,都不够我写一来回,还是外面地儿大——看什么看,我又没偷懒,再看给钱。”
白雀直觉她要耍赖,但暂时没有证据,只得随着往旁的松树飞,以防秋吟跑路。
清心经从山顶一路向下,白雪中墨字醒目,像篆刻在灵山上的碑文,就是字实在乱了些,不一会儿就被新落的雪淹没。
再对诗书一窍不通,抄了几百遍怎么也背下来了,秋吟手麻木地默写着清心经,心里却一点也不清净地想着如何逃罚,昨日又去悬月峰的断崖处,风景真不错,还有回声,今日去哪消遣?
灵感忽地一动,是悬月峰的镇山印被触动了。秋吟身为亲传弟子第一时间便感受到,就听身后峰顶外有人恭敬道:“长华峰弟子陈文昌,拜见碧华仙子。因南方有乱,弟子受掌门师尊之命,带秋吟师妹南下除魔。”
秋吟抱着纸墨听完,心下微沉,剧情果然还是来了。
长华峰是太清宗五峰之首,掌门一脉。
原书中悬月峰一共四个人,师尊是爱而不得白月光,大师兄终年在外斩妖除魔,存在感低到查无此人,只有原主一人为陆宛思痴狂,那怎么够?
于是长华峰师门上下成了最为陆宛思要死要活的一群人,满脑子都是悬月峰如何虐待小师妹,一天想八百回怎么挖墙脚,不知道的以为陆宛思是掌门遗落人间的私生女,他们自然和陆宛思“独宠”的备胎原主不和。
秋吟:好家伙人人争做舔狗,这待遇给他们吧赶紧的。
而且原主入门前,长华峰天才辈出;原主入门后,太清宗只她一人绝世。不甘因原主一人被迫“泯然众人矣”的原天才们早就看不惯原主的嚣张,明里暗里针对,生怕原主好过。
陈文昌便是其中之一,掌门坐下二弟子,骄矜傲人,提太清宗年轻一辈不得不提的“二师兄”,可惜原主十二岁筑基后,提的就都成了“二师姐”。
原主和陆宛思南下被埋伏的任务,就是和陈文昌一起,其中有多少是他的手笔,秋吟不敢确定。
来者不善。
秋吟等了一会儿,师尊没搭话,就是懒得搭理的意思。作为师尊的贴心小棉袄,秋吟自然要同宗门的师兄弟感受一下何为宾至如归。
握纸的手一拽,埋在雪下的经文一震,抖落霜雪,秋吟回身一甩,经文如长纱般起舞,直冲峰顶之外,将准备再请示一遍的陈文昌绑成粽子。
“谁!”陈文昌毫无防备中招,心惊,什么时候?他怎么什么都没察觉到?
陈文昌从满身经文往上望,茫茫不见人影,欲挣脱却被修为压制得彻底,他甫一思索,立刻猜出是谁,“秋吟你放开我!这就是悬月峰的待客之道吗!”
秋吟懒洋洋地传音:“我是我,悬月峰是悬月峰,离了我师尊,你们是都不会和我说话了吗?”
若是剑仙还则罢了,无应也许是在闭关。可陈文昌连个弟子的影都见不着,深觉被秋吟羞辱,咬牙道:“你我都是亲传弟子,我早你入门,论辈分是你师兄,秋吟,你的礼数呢?”
“在我之前,师尊只收过一个徒弟,好像不长你这样。”秋吟一扽经文,陈文昌腾空而起,惊叫一声,被秋吟当风筝往悬崖边带,她说,“不过你要硬和我论个谁年纪大,我是不介意,师兄好。既然是师兄,礼数就免了吧——拽稳了!”
陈文昌被随手一抛,正落进悬崖,全靠秋吟手中的经文捆住,他嗷了一嗓子,全然再没有“师兄”的稳重,近乎破口大骂道:“秋吟你个王八蛋,放我上去!”
秋吟蹲在悬崖边,时不时扽下绳子,欣赏陈文昌起起落落的失措,只觉得抄书一个月的郁闷散了不少,她好心情道:“不是师兄说要感受下‘悬月峰的待客之道’嘛,我师尊不待客,这活全我来,你问问满山头的活物,哪个没被我拎下来玩过?我可是一视同仁。”
一直跟随在秋吟身边的白雀悲愤一叫,显然深受其害。
秋吟很感动它的证词:“你看。”
陈文昌:“……”
他在掌门一脉天资都不输大师兄,更何况满宗门同期后辈,何人不敬他?唯独秋吟,从不把他放在眼里,视他和其他废物全无两样,陈文昌忍无可忍:“不过仗着自己运气好,被剑仙收为门徒,你真以为自己多了不得……”
秋吟懒得听他猖狂,直接手一松,让愤世嫉俗的他门弟子感受一下悬月凛冽的风,还未等听见悦耳的尖叫,微风先送来仙子慢悠悠的训诫:“休要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