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客栈,巫鸾面无表情直挺挺的坐着,除了要接受怪女人独特审美的荼毒,还要被迫欣赏三十四羞答答的表情,简直娘到极点,令她不忍直视,偏偏那个女人看得兴起,像怎么看都不够,一边看一边夸道: “肤色白皙,唇若点樱,发丝乌润,眼含晓雾,秋水为神玉塑骨,疑似九重天上来。” 巫鸾惊到劈叉,合着他在她这所有的缺点,到她那儿全成了优点,如此神奇的逻辑,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世界太太太疯狂了。 这女的是个风月高手,撩的一手好闲,把三十四撩的神魂俱飞春心荡漾,面皮上浮现的红晕从头至尾就没消退过,让人怀疑他衣服掩映下的躯体是否也一并红了,急欲剥开他的领子瞧一瞧。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看看,看看,这情话一套一套的,巫鸾自认打败天下无敌手,但在她这儿,也只有心悦诚服甘拜下风的份儿,不得不承认强中自有强中强,论无耻她及不上她,论狂放她更及不上她,最关键的是这个女色狼,她长得还倾国倾城的,活脱脱一个无知少男的克星。 三十四那等涉世未深的天真少男怎是她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给攻陷了,一句诗换来他酡红了玉颊,眼角水汪汪的泛起潮红,颈侧丝绸般的肌肤微微染霞,亮晶晶的粉唇有点肿,千万别误会,这个肿纯属是他羞涩之余自己咬的。 这家伙自砸师门招牌,丢尽了瑶云谷的脸面,好骗到令人咂舌的地步,领他出来的自己忽然有种无颜面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那女人掀了掀眼皮,慵懒地靠过去,贴上他耳畔,道: “美人儿,你的名字?” 他突然虚软了身体,摆出一副可怜兮兮任人为所欲为的模样,旷世骇俗的大胆女人用手托住他,丝毫不觉得不妥,完全没有身为女子的矜持守戒。 巫鸾敢保证,她亲眼看见她特地往师兄耳朵里呵了几口热气,足以见得她心怀不轨,太昭然若揭了。 “名字……”三十四嗫嚅半天,“我、我……”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队青衣人,东张西望四下打量,好像在找什么人,那女人脸色一变,连忙扭过头,他清透干爽的俊颜近在咫尺,唇红齿白的凝望她,隐隐透着妖异的诱惑,她忍不住拉近他,对着那粉白薄唇啵的亲了上去。 巫鸾瞠目结舌,牛,实在是牛,这霸气冲天的节奏,简单粗暴,真女中豪杰也。 门口那队人开始往里走,凡是女的都仔细辨认两眼,看来要找的是个女人。 “明明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其中一个人挠着脑袋万分不解,另一人一巴掌拍过去,“不见了就继续找,找不到这个小祖宗,咱们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他点头哈腰的应着,“是是是,这就找,这就找。” 一吻作罢,她瞄了眼去东侧厅搜寻的人,瞳仁转悠了两圈,凤眼精光闪烁眯成两弯新月。 她站起身,看向略有些懵怔的他,指尖划过他的唇瓣来到喉结处,那儿由于紧张不断上下滑动,她勾人一笑,打趣道: “真是只纯洁的小乖乖。” 耳边女声充满蛊惑,他睁大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这无疑取悦了她,俯身在他手感极好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我们有缘再会。” 话落,拿起桌上宝剑走向无人注意的后门,三千青丝于腰间飘散,遗留一段段扑鼻的清香。 巫鸾气呼呼的直想把她揪回来对自家师兄负责,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始乱终弃吗?好好的一棵大白菜,就被她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拱了,最可气的是,这棵大白菜一点维权意识也没有,他根本不清楚拱他的究竟是谁家院子里的猪,奇耻大辱。 他一把拽住她,“你要干嘛?” 她推拒着他抓在臂间的手,“你快放开我,好不容易碰着个眼瞎的,你的春天来了,决不能让她跑掉。” “不要,她好像在躲避那些人,你把她抓回来,她会有危险的,还有,我要申明一点,她不是眼瞎,而是慧眼识珠。” “胳膊肘往外拐的赔钱货,被别人三言两语就给骗到手了,我毫不怀疑,方才只要她一句话,你就和她私奔了。” 提及私奔二字,他的眼中猝然闪过一丝光亮,她恨铁不成钢,一脚踹向他放在桌下的腿,“别瞅了,人都走没影了。” 他仍沉浸在被拱的余韵中,“小师妹,她长得好美呦,竟然比你还美上三分。” 找死,她倏地站起身,对着他一颗狗头就往下砸,“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到底谁比较美,谁,谁,谁最美……” 他眼圈青紫,伏在桌子上轻微的抖肩,是被她揍哭了?不不不,当然不是,他是在傻笑,外加浮想联翩,简称思春。 杨柳腰收拾好下楼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诡异无比,她坐到巫鸾旁边,指了指他,“三十四怎么了?” “被美女蛇勾走了魂魄。”她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哦,还被嘴对嘴的吸了阳气。” 他面上一热,既羞又臊,“才没有,你不要胡说,但是……”双手扶腮,他换上了旖旎的语调,“但是她好像是从山洞的壁画里面走出来的仙女,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 巫鸾看他那羞中带喜的样子,顿觉不止女大不中留,男大也同样不中留,瞧那两只圆润润的眼睛都变成了心形,还一撮一撮的往外撒粉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走了桃花运。 她抱着胳膊,撇撇嘴,“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截至昨天为止,我还是他的梦中女神,今天就被美女蛇取缔了。” 杨柳腰一直在嘀咕美女蛇是一种什么动物,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美女蛇是不是就跟海中鲛人似的,只不过一个人头鱼尾,一个人头蛇尾?” 她两眼翻白,“大师姐,你丰富的想象力超乎了我的想象。” 她的话音未落,那群四处搜索的青衣人又回来了,不过这次队伍中多了一个面庞英俊的青年男子,他径直朝三人的方向走过来,到桌边施了一礼,道: “刚才有人说,在你们桌上见过一个惊为天人的女子。” 他眼光转向三十四,“据说她跟这位公子举止亲密,可否告知她去了哪里?” 巫鸾不知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她竟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嫉妒憎恶的味道。 三十四和男子对视的黑亮瞳仁滴溜滴溜转,面上有一丝不自然,如被戳破了奸情,心虚地垂下眼帘,纤长密实的睫毛颤动,漆黑的光华氤氲,道: “我、我没见过什么、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仙女。” “哦?”他讥诮的笑了,“那公子是如何得知她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 若非忌讳旁人,巫鸾很想一巴掌拍上去,这个憨货,撒个谎都不会,还敢再蠢一点吗?事实证明,他可以的,只听他道: “她一见你们就跑,肯定是不愿与你们相见,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步步紧逼?” 男子听后,脸色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用不好看来形容了,可以说是阴风怒号阴云四塞,明明恨不得马上灭了三十四,却还勉力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强作镇定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温言: “各位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自问有权得知爱妻的去向。” “爱妻?”三十四在脑子里斟酌了一下这个词,“那就更值得深究了,已经拜堂成亲,却宁愿浪迹天涯也不要与你相守,可见她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你放肆。”男子终于破功,眼神阴鸷的盯着他,“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围观的人大都认出了男子的身份,大雲宰相之子,作为家中三代单传的一根独苗儿,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权势滔天的宰相更是护犊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溺爱纵容。 有个位极人臣,权倾天下的父亲,留给儿子做的似乎就只有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可这位彭公子偏偏是个异类,不但洁身自好,还专一痴情,执着于重华长公主,矢志不渝,乃一枚不折不扣的情种。 重华长公主是何许人也?当今圣上兄弟姊妹十几人,唯有她是一母同胞所生,其余人皆系出别的妃嫔,隔着一层肚皮,关系怎么也及不上人俩亲兄妹,所以这长公主地位尊贵高不可攀。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有些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有些人则是上苍的宠儿,例如重华,她不但有着他人望尘莫及的高贵出身,还坐拥倾城之姿,向广大人类炫耀了何为投胎的艺术。 彭公子偶然见过一次玉容,自此便相思成疾,央求老爹提亲,宰相娇惯爱子,向圣上奏请缔结良缘,初始由于重华拒绝不了了之,但看到自家那点稀薄的烟火,仅剩一点点火星摇摇欲灭,宰相下了狠心。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圣上,竟令素来对重华百依百顺的圣上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下旨拍板,定下这桩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