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破旧的松木格子窗未关,乳白色的柔和月华洒进来,映照在案台前的八卦镜里,从中折射出束束冷光,倾泻在她身上。 一个淡淡的女子倩影隐隐浮现,嘴角噙笑,眉目幽远,肌肤赛雪,威仪自成,清冷高洁的绝色姿容一览无遗。 定睛一看,竟是太阳落山时在客栈碰见的狂放女人,由于被捂住了嘴不能说话,他只能拼命眨眼以示他知晓了。 她以葱白玉指点了点他的脸颊,“小乖乖,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因为刚醒的缘故,他仍一副睡眼惺忪反应迟钝的模样,“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回家,还在外面游荡?” 她并未正面回答他,蛾眉一竖,“怎么,不愿意见我?” 他忙矢口否认,笨嘴笨舌的样子逗得她勾起唇角,笑的花枝乱颤,美目流盼间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间英姿乍泄,远观已然妖娆魅惑,近视更不得了,简直谓之蛊惑人心亦不夸张。 “你……你是谁?” “我啊,”她柔软的手贴于他的鬓边滑动,“我叫重华。” “重华。”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念了一遍,“好美的名字。” “只有名字美?”她目光闪烁,遣送一抹婉转秋波,“人呢?” 一记媚眼横的他体骨俱酥,遵从本心道: “人更美。” 她满意的笑了,慵懒中透着一丝玩味,朝他勾了勾手指,他听话地靠过去,她一把揪紧了他的衣襟,对着他一拽一勾一推。 天旋地转间,没设防的他猝不及防瘫倒在她身上,还没搞清楚情况接着又如离弦的箭狠狠扎在草堆上,背抵土地,面朝黄天仰躺,疼是不疼,但脑子嗡嗡响,仿佛有一组戏班子在里面敲锣打鼓。 她趴在他的胸前,“好玩吗?” 他摔得七荤八素,清澈的眼睛积聚着水光,“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的头好晕好晕。” 她好笑地拧了一把他结实的腰,故意凶巴巴道: “你再说一遍。” 他明显被她阴晴不定的性格吓傻了,明明刚才还温柔似水来着,忽然就狂风大作变了脸,他好怕怕,没料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是个虐待狂。 他撒谎技能为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玩,好好玩。”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玩一次。” 说着,不顾他的惊惶,拉扯着他坐起来,再次故技重施,又是一番天地失色,他头脑中混沌无比,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整个人漂浮在一片汪洋之上。 他想起了老夫子教的一句话,最难消受美人恩。 在下一次折磨到来之际,他壮着胆子反缚住她的手,无助的求饶,“我不行了,你放过我吧。” 她玩的不尽兴,猛然向后拖拽他漆黑的墨发,搬过他的脸捏紧他的下巴。 “唔,痛!” 可怜的三十四因为头皮上尖锐的刺痛惨叫出声,被迫偏头含泪接受她馈赠的亲吻,凄哀的小眼神儿望着她,鼻腔不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对他的钳制,来不及处理的血丝晶亮的挂在唇角,让他看上去有一种颓败的性感。 头皮被扯的生疼,嘴唇也被咬破了,好凶悍残忍的女人,怪不得小师妹说她是美女蛇。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惊奇的发现这只小乖乖真真温顺的很,纯良无害的外表,被欺负惨了也不怀恨在心,只会用湿润的眼神哀怨的盯着你看。 良久,她又向他伸出了魔爪,他害怕的颤栗,在她碰到自己之前大力翻过身子,把脸深深的埋在草堆里逃避现实,她看着装鸵鸟的他乐不可支,推了推他,道: “生气了?” 他不理,典型的生闷气中,她委实怕他憋出个好歹,于是玉臂微一用力,将剧烈喘息的人翻转过来。 他讶异的与她对视一眼,便被她茶晶色的水眸所吸引,不可否认她很美,美得高贵、美得野性、美得教人深深溺毙其中仍然甘愿。 小乖乖果然单纯,好了伤疤忘了疼,毫不记仇,才吃痛差点流泪,转头就望着施暴者以纯粹的态度欣赏起来,不掺七情,不带六欲。 她望着发鬓散乱的他,略有歉意,一边帮他重新绾起来,一边道: “美人儿,我忘了这里不是寝宫,没有香软的大床,摔疼你了,我帮你揉揉。” “没关系,已经不疼了,可是重华,你刚刚为何一定要强迫我?” “我觉得很好玩很刺激很开心啊,想和你一起分享。” “但是我既不觉得好玩也不觉得刺激更不觉的开心,反而很有负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恐惧,我很害怕这种被人狠狠扔在地上的感觉,从小就怕。” 她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一开始只是想跟他亲近亲近,说不出来什么原因,她就是很喜欢他那副呆呆的样子。 在客栈时,她坐在他的对桌,把他和另一个女子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当时她就在想,若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容纳的是自己的身影,那将会是怎样的场景? 重华重华,九重宫阙里最雍容华贵的女子,她是先皇的遗腹子,一出生便拥有大雲的一切美好,她的母亲是太后,她的兄长是皇帝,放眼天下,再没有一个女人及得上她,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 她一声令下,宫人莫敢不从,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给她摘下来,从小到大,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她仿佛得了上苍的垂青,在如此煊赫的出身上,又给了她一副颠倒众生的容貌作为加持,不止旁人认为她可以为所欲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可以横着走。 可是每天的日暮时分,她站在金碧辉煌的丹墀之上,顺着玲珑剔透的云阶雕栏,掠过金粉涂饰的亭台楼阁,绕过别有洞天的假山曲水,一直遥望到那两扇朱漆金卯的宫门,它们紧紧闭合,阻绝了与外界的交流。 这扇门隔得是两个世界,一平凡一尊贵,一真实一虚伪,外面的可以为了金钱万死不辞,里面的可以为了权欲出卖灵魂,比如她的皇兄,连唯一的妹妹都能用来做交易的筹码。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矫情,既然有了常人所不能及的无上尊荣,就该恪守本分安于天命,老实的当一个盛世大雲的象征,别总妄想心灵上的富饶,别人说说也就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上天的宠儿不成。 浮华的背后究竟缺少了什么,她明白得很,可明白和去做是两码事,理想与现实,她区分的很明确,皇亲国戚,大抵如是。 终于有一天,她无法忍受了,开始正视宿命,难道它真的就不能被打破吗?于是她逃婚了。 “重华,你很孤独吗?” 他的声音让她绾发的手一滞,是的,她很孤独,所以才想把他抢过来,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竟可以表现出对另一个人纯粹的真心实意,不掺杂任何虚假成分,她十分震撼。 “为何这么说?” 他老老实实的坐着,任由她的手在他头上动作。 “因为你都不懂玩游戏的真谛,并不是说你喜欢的别人一定喜欢,适合你的也不一定适合别人,游戏需要配合,不是你一个人唱独角戏,所以开始前你要问清楚伙伴的意见,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就是这种全身心被人信任的感觉,她好想尝一尝,并非因慑于她的身份,而一味的讨好献媚,他会跟你生气会跟你闹脾气同时也会原谅你,有别于宫娥内侍无条件的服从。 对于俘虏男人的心,她一直很有自信,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就可以斩获一大票芳心,心甘情愿为她生为她死,更何况她刻意略施小计,果然钓到了这只一看就是初入江湖的小乖乖。 “重华,我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他回过头,见她举世无双的面容上,有一痕浅浅的笑弧,这才放下心来。 “大功告成,盘好了。” 她轻松的舒了一口气,迅速挑起他的下颌强迫其仰起脸,举止轻浮如登徒子般无赖,“美人儿,让爷香一个。” 他避了一下,她没找着正地方,亲偏了,红唇印在他的发间。 “你不乖,居然敢躲?” “这里都给你咬破了。”他指着嘴唇上的小裂口控诉她那会儿的暴行,“现在还很疼呢。” 她诱哄道: “亲一下就不疼了,真的。” 他两手死命推拒着,“骗人,不要。” “来嘛,来嘛,别躲……” 至于最后女色狼有没有得逞,但见他翕着唇嘶嘶喊疼。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巫鸾和杨柳腰在外面一顿奋战,炉子上烤的红薯都快熟了,三十四才想起来他不是一个人出谷的这么回事。 他一个激灵就要爬起来,“重华,我大师姐和小师妹不见了,你有没有看见她们?” “哦,别担心。”她一把将他按住,“那两个女人啊,一个肚子饿的受不了,另一个陪她出去觅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