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唠,你可不可以闭嘴?” 她突然紧急停下,他刹不住往前一倾,待稳定身形,眼睛转了转,“不可以,本王要替王兄看好你,而且你还没答应和本王做朋友呢。” 她狡黠一笑,道: “重华是你姑姑,她和我师兄混到了一起,你将来得叫我师兄姑父,这么算来我是你的长辈,做朋友不合适吧,不如你叫声小姑姑来听听。” “休想。” 他下颌一抬,嘴撅到了天际。 她对男人撅嘴这个事儿的容忍度为零,“不要做这种恶心人的动作,让我有种撕烂你的嘴的冲动。” 警告完扭头就走,他追着她啰啰嗦嗦,“王兄肯定是被你甜美的外表欺骗了,他一定不知道这副皮囊下藏了一个凶悍的灵魂。” 巫鸾一开始觉得自己惹上个大麻烦,但转念一想,或许这是上天的恩赐,作为一个不分东南西北的人,在这座七拐八绕的皇宫里行走,处处皆红墙金顶画廊明轩,哪哪都一个样,没个引路人还真容易晕头转向。 一番周旋,她摸透了沈柘的脾气,这吊儿郎当的小王爷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一身贱病,好言好语相商,他跟你拿乔,等你耐心耗尽,显露出真实的嘴脸,他反而蔫了。 屈服于淫威之下的沈柘左右为难,游离于冰火两重天之内,答应了她的请求对不起王兄,对得起王兄,又辜负了友人。 “为何老天要抛给本王这样一个难题?果然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她在旁边冷眼看他自说自话,“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不快带路?” 走到一处绿树成荫的花/径,隔着一堵朱粉涂饰的宫墙,仍能听见另一边传来的欢呼喝彩声,锣鼓喧天,振聋发聩。 她支起耳朵听了听,“那边在干嘛?” 他霎时挺起腰杆,“你想去吗?本王可以发发慈悲,带你一饱眼福,今日校场有比赛,拔得头筹者可以获得父皇的嘉奖。” 她问道: “奖什么?” 他昂起头颅,“免死金牌一枚,尚方宝剑一把,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她一盆凉水泼过去,“心动又如何?反正你也赢不了,众所周知,桓王不学无术,就会写几首歪诗骗骗小姑娘,以你那爬树都费劲的身手,充其量只能用来偷鸡摸狗。” 他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嚷嚷: “哼,有都是爬树不费劲的人,照样输的惨兮兮,所以不是本王不学无术,只怨对手太过强大,让人无法望其项背。王兄够厉害了吧?在他面前也同样一败涂地,努力既然没用,干嘛还要努力,给自己找不痛快。” “一堆歪理,谁告诉你努力就是为了超越别人,单纯的不甘于平庸不行吗?” 接收到她一个鄙夷的白眼,他无所谓一笑,道: “苍天待本王不薄,虽没有惊世之才,但好歹有个王爷的身份,知足者常乐。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亲眼见识到他神一般的力量就不会这么说了,他会使你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以用不可逾越的鸿沟来形容。” “切,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被你吹嘘的神乎其神之人。” 她几步走到巍峨耸峙的高墙下,活动活动肩膀,往手心哈了两口气,做完热身运动,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一脚跨前,一脚后蹬,作出蓄力之势。 他呆呆的看着她伴随一声长吼,如离弦的箭一般狠狠扎向墙头,眼瞅着要成功了,底下跑过来三五个宫娥传话,说璎贵妃有请,她悻悻的收回小爪子,螺旋飘落。 沈柘也要跟着,被宫娥以贵妃单独传唤她一人为由给阻拦了,巫鸾虽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做细想,就随她们去了。 校场内,赛事激烈正当时。 比试规则为两两持弓对峙,输方要将自己的弯弓拱手于人,此时赛事过半,校场上大多数人已经落败,而大赢家显然是那个看上去心不在焉却仍然力压群雄之人。 江月初驾驭一匹毛色油亮的汗血宝马,威风凛凛地拉弓持箭,顷刻瞄准,猿臂一挥,羽箭呼啸,正中红心。 他身边的地上杂七杂八的散落着一把把弓/弩,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 众人心中皆浮现出一连串疑问,他难道是铁打的吗?不会疲惫不会劳累吗?其他武将都渐露疲态,而他仍神采奕奕,游刃有余的应对。 大雲皇帝沈淮析特意命人取来兵器库中的神弓惘罂,相传这把弓铸造一流取材不凡,有着非常力所不能及也的称誉,至今鲜有人拉开。 再神乎其神的神兵利器,一旦无人能用,也就没了意义,故此只能在角落里落灰了。 江月初单手接过,挽弓搭箭,转眼将那把重弓拉开,毫不费力,飒爽酣畅,竟似玩弹弓一般运用自如。 要知道这可是令无数大力士都一筹莫展的惘罂啊,他跟闹着玩似的说拉开就拉开了,是不是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到他手里都会老老实实开花结果? 试过惘罂的松紧程度,他开始正式使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弓射箭。 箭簇瞄向靶心之际,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骤然心慌,砰砰砰,加速跳动,一阵急促突兀,仿佛在那一瞬间错失了什么,惊悸莫名,让他抓也抓不住。 目光掠过东墙,那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朗朗青天下,偶尔飞过一行白鹭。 他摇了摇头,强行剔除那股目眩感,暗忖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心神一动,手劲一松,箭矢离弦,三箭齐发,乱风入耳,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恰巧宰相彭秋言去捡被风吹飞的络子,一支支羽箭当空袭来,嗖嗖直奔他所在的位置,他躬身俯拾,并未注意空中动静。 众臣爆发出鼎沸的惊呼声,他拾起东西一抬头,发现三支箭当空射向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惊慌逃窜。 箭矢破空而来,穿透他的发冠,霎时令他披头散发,好不狼狈,紧接着第二支擦肩平移,第三支更是惊险,直接贴着他的颈动脉掠过。 他差点吓尿了裤子,全身被冷汗浸透,意识到自己还有命在,噗咚一声瘫坐在地,宫人赶紧来搀扶,发现他已经吓软了腿。 等他回过味来,正想对江月初发难,刚好太后身边的大丫鬟卿霭来了,说太后请江世子渊阖殿一聚,他只能压下心中不平。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那边巫鸾被带到了一处偏僻地域。 梳着环髻的宫娥们俯首帖耳,踩着蹀躞碎步,秉着言多必失的训/诫,个个都小心翼翼,摆出唯唯诺诺的姿态,除了嘱咐巫鸾跟上,其余的话一句不肯透露。 看着周围郁郁葱葱蔚然深秀的树林,她有些起疑,“璎贵妃不是去主持宴会了嘛,她找我做什么?” 管事姑姑恭谨答道: “主子的心思,奴婢们不便过问,姑娘还是自己去问娘娘吧。” 一路上,她们行色匆匆,无论巫鸾怎么问,得到的都是了无生趣一板一眼的回复。 回首遥望与沈柘分别的地方,已经被参天大树遮蔽的看不见了,越往前走地势越低矮斗折,弯弯绕绕的复杂地形像个迷宫一样。 间或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巫鸾有点发懵,驻足不前,宫娥扭过头催促她快点,她不理不睬,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从小生活在山清水秀的瑶云谷,她对各种山林野兽的生活习性极其熟悉,发出这种嘶吼,明显是在相互搏斗。 她心中升起警觉,“你们要带我去哪?” “此乃去临仙台的必经之路,别慢慢吞吞浪费时间,娘娘该等急了。” 见她仍犹豫不决,两个小宫娥直接跑过来,一左一右架起她,半拖半拽的推着她往前走。 “哎哎哎,还带动手动脚的啊。” 没人理会她的叫喊,几个宫娥一心只想快点交差了事,对她连扯带拉。 听着愈发真切的兽吼,她心里直打鼓,这璎贵妃不会是想把她喂大虫吧?御花园中,她的发笑惹怒了她,但当时碍于颜面,不好惩治一个跟瀚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之人,所以明面佯装贤明大度,背地里找她的麻烦。 越想越有可能,她得寻个机会逃走,不然很有可能断送了性命,皇族草菅人命再正常不过,动不动就鞭笞沉井或斩首示众,见惯了血腥的人,杀个人就像碾死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宫娥询问的视线投过来,她嘿嘿一笑,“姐姐们,我想如厕。” “姑娘对宫中地形不熟,”管事姑姑任意一指,“你们两个陪着过去。” 巫鸾在两个宫娥的监视下,走进这片树林充当的临时茅房,她走的忽快忽慢,一边装作寻找合适的地方,一边想着怎么甩掉她们。 二人以为她在不好意思,遂道: “姑娘您不用害羞,就地解决吧,奴婢们给您守着。” 她涎着脸皮一笑,“瞧这青青草色,纯天然无污染,跟你们衣裳一样,翠绿翠绿的,我实在不忍心在它们头上‘施肥’,要不我往里再走走,找个壕沟什么的,你俩就站在这替我把守。”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冲她摇了摇头,“姑娘就别为难奴婢们了,而且这密林繁复庞杂,放任您自己走,奴婢们也不能安心呀。” 无论她找什么样的借口,这两个宫女就只会摇头,怎么办?她真是遇到坎儿栽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