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渐凉，天上的星辰闪烁，乌黑的天幕下是同样乌黑的河面。

河面上零零散散飘着几条渔船，几条渔船相隔的很远，好像是生怕旁的渔船和自己近了似的。

陈二牛抱着自己的四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陈二牛也不过七岁，但抱起妹妹来极为熟练也并不吃力。

小孩干瘦的脸皱巴巴的说不上多好看，甚至有些丑，因为娘很早就没有奶水四丫比三丫和大姐儿小时都瘦，胆子也格外小。夜里河上有一点声音小妹就睡不着。

今儿夜里河上有风，小妹又在哭闹了。

猫叫一般哭声回荡在小渔船里。

“四丫别怕，别怕。”陈二牛轻拍着四丫瘦弱的后背，眼皮是越来越重。

四丫的小脸窝在陈二牛颈窝里，闻着熟悉的鱼腥味紧皱的小脸才慢慢舒展开，将眼泪蹭到陈二牛身上小手紧紧抓住陈二牛的大拇指。

陈二牛等了会偷偷看了看怀里的四丫，她已经睡过去了。他也不敢将她放下，就顺着这个抱小孩的姿势窝在船角迷迷糊糊地准备睡觉。

天微微亮，船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到爹娘起来的声音陈二牛就睁开了眼睛。

他先低头看了看在他怀里还睡得香甜的四丫，瘦小的脸上露出了点笑。

大姐请的大夫可是说了只要吃好睡好四丫就能站住。

他光着上身，手脚麻利地用一块破布把四丫绑在自己身前，让四丫靠在自己怀里接着睡。四丫贴着陈二牛微凉的皮肤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陈二牛推了推同床还没醒的三丫。

“二哥，我想再睡会。”三丫嘟着嘴，有了四丫之后哥都不疼她了。

“不行，娘说了三丫你得跟娘学干活了，不能睡了。再不起娘要打你了。”陈二牛也心疼，三丫才五岁哪里就需要学那么多了？

只不过渔家没田没有家，就一破船住着打鱼过活。女孩要是能养的好点就能嫁给农户，以后就不用住在渔船上了。

大姐就是因为做绣活拾掇家里都是一把好手，才能嫁到长山村张家，这可是渔民中顶好的姻缘。

听到娘要打她，三丫一翻身就坐了起来，乖乖地自己穿好衣服。

陈家因着李娘子会些刺绣的本事，孩子倒也能都有件破衣穿，有些渔家满家只有一身衣裳，那是家里人谁出去谁穿的。

李娘子先从布袋里抓了一点点米，在船头架起套锅将米粥煮上，她没有奶水只能给四丫喂米汤，连这一点点糙米都是大姐拿自己的私房弄来的。

也就是渔民住的都离得远煮粥的味道能散开，要不然李娘子也不敢这么大咧咧地在船头煮粥，渔民相互都怕旁的渔户使坏，船可是渔家唯一的依靠。

大姐儿出身本就不好了，还成天想着娘家，也就张老三脾气好，大姐儿肚皮也争气，生了张家的长孙，这才让掌家的亲家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娘子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十六七年前李娘子哪曾想会过这种日子？

本朝皇上从北边一路打过来，她本来是当地豪族刘府里的二等小丫鬟，虽说是丫鬟到底是见识过主家用银做的碗筷吃饭，用玉做的杯子喝茶的。之后她也不知怎得，府里嬷嬷说让她们选，是听朝廷的去西北给军户做媳妇，还是留在南边给渔民做媳妇。

李娘子不愿意远赴西北，那里她从未去过，北方胡人那么多那种地方怎么能去？

她便选了留在南边，朝廷让她嫁给了陈大山她就嫁了过来，陈大山性子闷得很但是会疼人，虽说没有什么本事但打鱼卖鱼十分勤快，以后要住在船上李娘子也不在意。

儿子以后是要随着他爹当渔户，可闺女还能上岸生活。

她不管白日多累都要盯着闺女学刺绣学干活，这才让大姐儿嫁到了村里。

这是她最最自豪的事。

可不能让家里拖累了大姐，李娘子心想自己还是要多做些绣活攒些银钱。

“娘，我来看火吧。”陈二牛从船里钻出来，一只手轻轻拍着四丫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