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桃闷声带着她落到了战况最激烈的地方,这里血色弥漫,凛冽的阴风都刮不散浓郁的血腥气,宣芝赤脚落到地上,听到黏答答的水声,脚底陷进泥泞。
她连忙撑住申屠桃的手臂提起身子,有液体很快汇聚到她踩出的脚印中,鲜红色的。
地面被鲜血浸透了,变成了铁锈一样的红棕色。她双脚都陷在血洼里,未被沾染的皮肤极白极干净,周遭泥泞却又极红极污浊,像被碾入淤泥的莲花瓣。
申屠桃垂眸看去,喉结微微滑动,咽了咽,俯身在她耳侧说道:“真好看。”
他的语气很轻,隐含着一丝兴奋,宣芝一听就头皮发麻,心中冒出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又听他道:“想把你埋在这里。”
宣芝汗毛倒竖:“……不,你不想!”她惊惧后退,脚下湿滑,差点跌入泥泞中,看到申屠桃睫毛微颤,紧紧盯着她的眼中期待更甚时,宣芝踉跄两步,靠着爆发的平衡力,稳稳站住了。
“啧。”申屠桃失望,他伸手往下划过,在地上划出一道泥坑,污浊的血很快渗入泥坑中,随即他抬起另一只手按上她的肩,还真他娘的打算把她往血泥坑里怼。
三番四次被人来回折腾,就算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宣芝被按得弓下腰时,飞快从地上抓起一把淤泥,反手朝他砸去,愤怒道:“你是不是有病!你长得也很好看,我建议你自己埋自己!”
血色的泥泞擦着申屠桃的脸而过,在他下颌上留下一滩污迹,申屠桃红瞳凝固,怔愣地松懈了力道,似乎是被她砸懵了。
正在这时,头顶鬼影横飞,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有地震似的脚步声隆隆朝这里跑来,每一步都引得大地微颤。
申屠桃被引走注意力,垂手放开了她。
血雾背后现出一道庞大的影子,顷刻间,就已奔到近前,撕开血雾,露出真容。
那是一头和小山差不多大的恶鬼,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每一条手臂都比人环抱的树还要粗壮,蒲扇一般的大掌中各抓着一样兵器,浑身上下筋肉蚺结,生满了拳头大小的脓疮。
尾随它而来的,还有数条鬼影,兵刃交接不断,碰撞而成的罡风刮得四处飞沙走石,两方正战得火热。
那恶鬼被纠缠得烦不胜烦,怒吼声震天,体型看着庞大,却灵活地很,六条手臂舞得虎虎生风,仅仅一个眨眼,就已扑到他们面前几丈远处。近距离下,宣芝才看清它遍布全身的疙瘩并不是脓疮,而是一只只暴突的眼球。
里面铜铃大小的眼珠子原本随着围攻它的鬼影胡乱转动着,忽然,那密密麻麻的眼珠同时一滞,唰地凝聚到她身上。
为什么要盯着她?!!
在那一瞬间,宣芝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汗毛倒竖,鸡皮疙瘩爬了满身。她眼睛翻了翻,差一点就要晕过去。
但她要是真的在这一刻晕过去了,申屠桃那个狗逼绝对不会管她,不仅不会管她还一定会喜闻乐见她被恶鬼踩死在泥泞里。
宣芝靠着自己强悍的精神力,保持住清醒,扑到申屠桃背后,抓住他的腰带,用气音叫道:“陛下,不如我们换个安全的地方看热闹可好?”
申屠桃没理她,恶鬼无数的眼珠子,依然死死盯着她,发出惊天咆哮,朝这里奔来。
宣芝快要窒息了,“陛下,这恶鬼见了您竟然还敢如此猖狂,实在大不敬。”
“你在这里,就如明珠一样耀眼,它只看得见你。”申屠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心提醒她,“还不跑?会被吃掉的哦。”
宣芝:“……”
她当然想跑了!她恨不得拔足狂奔,远离这个鬼地方,但好在理智尚存一线,知道在这种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刚刚想把她就地埋了的申屠桃身边。
毕竟,鬼帝陛下还是有一些实力在身上的,要不然怎么镇得住北冥。
宣芝吞了口唾沫,在寒风中瑟缩,尽量稳住声线:“有陛下在,我不怕。”
申屠桃微妙地停顿了下,突然回过身来,一把将她抱起,笑道:“好。”他一步踏出,抱着宣芝站到了恶鬼身下。
“怕不怕?”
宣芝:“……”算你龟儿子狠。
他们被罩在恶鬼身下,渺小得如同蚍蜉与树,头顶有血淋淋的汁液不断滴落,落地腾出一股青烟,冒出滚油似的滋滋声。
恶鬼周身的眼珠子齐刷刷地随着转来,竟然皮肤下飞快蠕动,朝着同一处聚集,恶鬼不顾四面围攻它的鬼魅,提了提肥硕的屁股,当头坐下。
那凸出的眼球几乎要落到她脑门上,血色的瞳孔密密麻麻堆叠在眼前,还在蠕动,宣芝被吓得面无人色,快要恶心吐了。
申屠桃看她一眼,愉快地轻笑出声,在被恶鬼屁股泰山压顶之前,动了动指尖。撕裂声和恶鬼凄厉的惨叫一起响起,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破成两半,又被绞成碎尸,连同四面翻飞的鬼影一同绞碎了。
——鬼帝陛下的掏肛技术,看上去比鬣狗都还要熟练。
腥臭的血从碎肉堆里狂涌而出汇成溪流,地面沸腾如同油锅。
申屠桃脚步未停,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更惨烈的战场从血雾背后,缓缓映入她眼中。
宣芝视野被一片血色填满,望也望不到尽头,天上地下全都是厮杀在一起的魑魅魍魉,一蓬蓬的血雾炸开,半空便淅淅沥沥地落起了血雨。
“你看,这里才最是热闹。”申屠桃兴致勃勃地说。
宣芝只觉得天上地下,无数的视线一瞬间定在了她身上,她头皮都要炸了——狗日的申屠桃,这是拿她当诱饵呢?!
申屠桃抬起手来,手心里躺着一朵桃花,对她道:“含住。”
宣芝犹豫了一瞬,瞥到朝她狂涌而来的鬼煞,急忙低下头,舌头飞快一舔,将桃花勾进嘴里。桃花入口的刹那,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热血都被冻住,从天灵盖到脚后跟都凉透了,和死了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