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
她出了水池套衣服,肉皮不再渗血,她赤着脚走到院子里。
院中大树后面,一双黄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只灰狐躲在阴影中,硕大的身躯像是小舟。狐狸起身走出来,咧着嘴尖牙显露,径直冲向了她!
“……还是你好,认得出我。知许。”
等狐狸到了她跟前,却是俯首称臣的乖模样,用脑袋顶她、用耳朵蹭她。她怀抱着它,温柔的耳语。
这只叫知许的狐狸,听话的弓着脊背,等着她骑来,带着她一路攀爬,来到了后山的崖,在一颗高大的桑树下停了脚。
她仰头摘了一把果子喂给它,温热湿润的舌头舔干净了她的手指。她背靠粗壮树干坐下,折了根细长枝条,手中持着、嘴里念着,与树而坐,持桑而念。
树枝入土,扎根大地,不诉怨语,将她的思念和秘密、尽数埋入土里。狐狸卧在她身侧,摆动着毛茸的尾巴,让她垫着脚。
她忍着泪、低头去问“知许,这副身子他们不认得、这声音他们不认得....他们能知道是我来了吗??”
后山埋葬了故人,她亲手杀的、又亲手埋的。狐狸往前凑凑,伸出舌头去舔她的下巴,像是安慰、像是劝解。
“啊呜……呜……”
她揉搓着狐狸的后背、亲吻狐狸的耳朵“别急啊…当下,我们要确保明日万无一失,待师兄回来后,再教你那那幻化之法。”
“呜!嗷呜!”
狐狸昂起脑袋,像是十分瞧不那个师兄,然后挺直了胸膛,像是告诉她,自己不怕苦。
她被逗得笑出了声……夜深人静显得十分瘆人,片刻后,目光落到了远处的高塔……
“好知许,我答应过师傅,定会护你周全,你不能有一点闪失。这长夜漫漫……给你讲讲旧事吧。明日必定热闹极了,我初见他时,那日也是喧闹得很。”
当年,她禁足泰曲,已三月有余。
一日,城中热闹喧哗。
她追问侍女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晨黎的族长宴请九安的族长,此刻九安族的大队人马进城了。
九安的主城叫新野,靠着森林、傍着无际的草场。族人驯鹿为坐骑,身着皮质、编制衣物。族人生性粗矿、民风淳朴。
九安注重血脉,幼子出生后剔下一小块耳骨,埋在家住领地的山,同时将孩子姓名写入族谱。
不同于百朝信奉天神,九安奉大地为母,他们的神像只有一个,神女。建族至今四百多年,女子的地位一直不亚于男子。号称尝遍世间百草,能断肢重长、起死回生。
队伍入城时,族长暮成走于前列,他苍劲如松,长发拢结于头顶,坐骑是一批高大雄鹿,周身墨色黄斑,两面大鹿角暗红如珊瑚,铁蹄落地声声入耳。
族人举着九安的旗帜,一对赤色鹿角。
这般热闹的场面,她心里好奇坏了,也是出门的好机会,于是她跑去求千颜。“师傅,你今日这般好看,是不是有大事?”
千颜用余光审视着她,一声冷笑……“眼睛不瞎。今日九安族入城,为师要去赴宴。”
桑霞立马贴到跟前“师傅需要人服侍吗?正好……我也想去。”
千颜想了想说“也不是不可,但是你必须听话。在外族面前,不要给我丢人。”
她又往前凑了凑,眼里满是欢喜“师傅,我听话,定会争气。”
千颜心里早已盘算好,若一直藏起她来,定会引来非议。带她,一是为了消除人们的猜疑,二是她可以当做下蛊的伪装。
正巧梁后青随着武卫门出征,她一人也闹腾不出什么,若是她捣乱生事,正好就地处理掉了。
宴席当日,两位族长坐在台,其他人分坐于两侧,桑儿跟着千颜坐,众人都好奇地打量着她。而她入座后,就一直焦急的找寻着后青的身影。
掌事门那桌,是常雍带着一个面容相似的少年。典林那桌,故良带着一个清冷的书生,驱持那桌,赤苏带着一个可爱的姑娘,武卫门那一桌是大师兄蒙己带着一个门徒。
转了一圈没见到哥哥,她立刻紧张起来,抻着脖子张望。千颜逮住她的神情,捏着酒杯抬起,轻声说了一句“你可要给我丢人?……武卫门领命出征了”。
“知道了,师傅”
桑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拿起酒壶斟酒,随后又低头惆怅着……
宴席,歌乐饮酒、寒暄说笑,暮成和夜山一直聊得火热。
当今天下三分,九安与晨黎和亲多年,夜山的夫人就是暮成的妹妹叫暮苑,今日因抱病未能赴宴。相传,两人当年相识姻缘,还是一段佳话。
桑儿好奇的偷偷看去,这是第一次见到族长,但却忍不住一直瞧着……他身材高大挺拔,五官刀刻分明,眼眸深邃带光、墨染剑眉入鬓。
晨黎自建立至今近百年,一百年的时间对人来说,足以孩童变老朽、老朽化为枯骨。第一任族长的夜山,应至少一百多岁了,可今日一见……夜山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
世人早有这样的疑问,晨黎曾宣告天下的解释,部族起源在海的另一边,族人都长寿。
这时!夜山也发现了她,在用余光审视着她,不经意间的对视,就这一眼,直穿心底,如春风吹动了江水、漂泊万里。
“嗯……”
她口中哼了一声……他的一双眼眸,就如星辰大海,好像躲也躲不掉,她总觉得心底有什么话语,但又抓不到说不出…
“呵~这酒,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