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发看到村长有所松动,心里暗喜。他就知道,只要把考上童生的儿子一抬,村长和族老都会掂量掂量的。但是杨发表面上却抹着眼泪对杨站道:“杨战,咱们可是一家人啊,你也是叔叔看着长大的,叔叔能不疼你吗?叔叔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叔叔也是没法子呀,咱们老杨家就出了你弟弟一个读书人,咱们拼尽全力也得把他供出来不是?不然咱们不就愧对列祖列宗了吗?”
几位族老都面露深思,只有二叔公大声说道:“杨发,我记得杨战小时候本来在族学里念得好好的,怎么他到你家以后就再没去过学堂了?倒是你家小子,长到七八岁都还没启蒙,怎么杨战到你家没两年他就连县城的学堂都念得起了?哼,打量着我们不知道你在玩什么鬼把戏?用去世兄长留下的田供自己的儿子念书,反倒断了人家亲儿子念书,你说说,你对得起你兄长杨贵吗?”
“二叔公,你这话咋能这么说呢?”田氏不乐意了,站起来回道:“你这说的,好像是我们贪了杨战他爹留下来的钱似的。我可告诉你们啊,我们家有泽去县城里念书,那用的可都是我们自家辛辛苦苦攒的钱,和杨战可没关系啊。杨战当年在我家住的时候,吃的穿的我们家可从来都没有亏待过,这大家可都是看见了的,是不是?我知道二叔公你和杨战他爹关系好,但你也不能因为自己偏心杨战,就这么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这要是传出去了,让我们两口子可怎么做人啊?”
“你!……”田氏阴阳怪气的一席话顿时将二叔公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战赶紧扶住二叔公,冷笑一声怼道:“既然你儿子读书的钱和我没关系,那你倒是把田还给我呀?”
“是呀”,几位族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既然杨发夫妇俩自己也能供杨有泽念书,那把杨战的田还给他也没什么影响不是,遂纷纷劝道,“既然这样,咱们还是按照当年说好的办吧,这就把田还给杨战吧。”
田氏顿时语塞,想要继续推搪又一时想不到说辞,一张大饼脸涨得通红。
这个没脑子的,净会帮倒忙。杨发瞪了自己婆娘一眼,连忙上前解释道:“各位族老,实不相瞒,我们家当年确实是自己攒的钱,但这么些年过去了,有泽一路念书考科举,花销越来越大了,现在也确实是离不开这七亩地了呀。我们也是看杨战一走十年,渺无音信,这才用了这几亩地的。”
杨发又转头对着杨战示弱:“杨战,你看你弟弟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现在真的很重要,万万不能断了花销,就当叔叔求求你了,叔叔给你跪下了,求求你就宽限几年行不行?待有泽考上了秀才,叔叔一定把田契双手奉还还不行吗?”说着杨发就作势要下跪。他心里想的好好的,现在先想办法把田契留下来,然后再慢慢拖着,待有泽成了秀才老爷,区区杨战还用放在眼里吗?难道他一个村夫还敢和秀才老爷抢田不成,就是族老到时候也不一定敢管,最后这田还得归了他。
不过梦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却很骨感。杨发本来以为自己是长辈,要下跪杨战一定会阻止,却没想到他膝盖都已经弯到一半了,杨战还那么大剌剌地站在那里,一副就打算受了他这一拜的样子。杨发的动作僵在那里,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简直尴尬到脚趾抠地。要是他现在站起来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刚才是在做戏了,杨发咬咬牙正准备跪下去,还好离他最近的三叔公拦住了他,“再怎么着你也是长辈,对着小辈下跪可不合适。”
田氏又立马跳出来胡搅蛮缠道:“就是就是,大家看看,杨战他见到长辈下跪也不知道拦一拦,简直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啊。就是大哥还在,也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人继承家业的,这田就应该给我们家有泽,只有我们家有泽才能替你们老杨家光宗耀祖啊。”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杨战重复着这几个字,反问道:“我征战沙场九年,为国家抢回失地,把突厥人赶出中原,自问当得起一个忠字;其次,若不是我当年替你们父子去服徭役,你们一家子这些年能过得这么安逸吗?婶婶你还能吃得这么膀大腰圆?他杨有泽还能去读书考科举?我难道还不够仁义吗?至于说到不孝,我若是连我爹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都守不住,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一番话掷地有声,话落满堂静默,杨发田氏夫妇俩哑口无言,而村长和几位族老则已经很明显,完全站在了杨战这边。
杨发此时简直是要恨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婆娘了,平时背后鬼点子多,现在遇到事儿了净扯后腿。他刚才好容易靠卖惨让几位族老的心偏向他了一点,这下可好,全白费了。
杨发赶忙找补:“杨战,你别听你婶子胡说,她脑子不清醒了胡言乱语呢。你看要不这样好不好,反正你一个人也种不了七亩地,这田就先还给你两亩,你一个人的口粮尽够了,剩下五亩就等到有泽考上秀才了再还你可好?叔叔家现在实在是困难,你就当帮帮忙好不好?叔叔一家子今后都会对你感恩戴德的,有泽考上秀才咱们村子都脸上有光,也算你为村子出了一份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