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实打实地努力过就有一个好处,本来这些教辅的内容经过了十几年早就被她忘在了脑后,但略一翻阅,关于教辅和考纲的贴合程度,难易程度、适用范围等等的内容又都逐渐被回忆起来。
对于有足够的学习和教学经验的夏思清来说,她再也不用像上辈子一样耗费极大的精力采用题海战术,专项练习查漏补缺才是更适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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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华书店里耗费了好几个小时,天快要完全黑下去时夏思清才收拾好东西慢悠悠回家。
90年代初的治安很乱,但这种靠近学区又居民密集的弄堂附近要好上不少。这会儿不少人家都已经吃过晚饭,家里有电视的都打开了新闻联播,不爱看新闻的小孩子们则在弄堂里聚集起来,嘻嘻哈哈地追逐跑跳,打个弹珠跳个房子都是及其快乐的。也有那不快乐的,作业还没完成就偷溜出来找小伙伴玩,结果被家里大人找出来揪着衣领子往家里拖,那满脸痛苦,恨不得脚就此扎根在地上,永远不要回去写作业的模样真叫人忍不住发笑。
夏思清在弄堂中穿行而过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细细地看。
上辈子在高中毕业前夏思清都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放学后就得回去做饭,去图书馆书店也只能在放假的时候,而且也不能耽误做饭,想晚回家是万万不能的,细细一想,她高中毕业前都是没有看到过夜晚的城市的。
等高中毕业后,夏思清又要完成大学的学业,又要搞副业赚学费,还得抽出时间来收拾于微微闯下的乱摊子,有时候还得帮养父母做事以报恩,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十八瓣用,虽然经常忙碌到深夜,却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停下脚步看一看。
等知道了身世的真相,发现父母惨死,自己活成了笑话后,她的世界也只剩下了复仇的血色,她的眼里也再也看不到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小乐趣。无论是城市还是夜晚,美不美好也不再与她相关。
现在,夏思清穿行在街巷里,经过的街坊邻里都在上演着属于他们的故事,和夏思清毫无关联,却能让单纯路过的夏思清跟着一起情绪转变。
这是活着的感觉,身体活着,心也活着。
伴随着重生,背负在身上永远无法摆脱的遗憾都被去除了,夏思清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意识到这一点让夏思清一路上都很是愉悦,就算一进门就看到于微微坐在客厅里也没有影响夏思清的好心情。
“你哪儿去了?”此刻的于微微面沉如水,语气生硬。
出校门的时候挂横幅那一茬让于微微当时的关注点都变了,她急着去告状,都差点忘了放学时候发生的事情。
等出了麻将馆,于微微跟着尚淑莲一块儿回来,却发现夏思清反而没回家,她这才想起来,放学那会儿她哭过后故意跑远了。那时候是想着让夏思清找不到自己,好让夏思清多急一急,越是担心才越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引起的愧疚和让步才会越多。
于微微打算得挺好,发现夏思清还没回来,她第一反应也是夏思清还在找自己。但她回家去一问,她养母却说夏思清晚上没来过。
夏思清竟是根本就没有找她!
意识到这一点让于微微人都傻了,紧接着发现自己在自作多情后,不断涌出的羞恼就充斥了她的脑海,这让她在夏思清面前也端不起平日里伪装的那副柔弱无害的面孔,直接摆出了黑脸。
夏思清什么都没有回答,只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于微微。
夏思清的脸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眼神中也没有多少的压迫感,但于微微在对上夏思清眼睛的这一瞬间却是头皮发麻。恐惧让她残存的理智一下子浮了上来,她试图重新挂上平日里惯用的柔和笑容,但那阴沉愤怒的神情仍还僵在脸上,整张面孔一瞬间变得虚假又别扭。
于微微强笑着找补道:“你这么晚才回来让我可担心了,你到哪儿去了呀?”
夏思清瞥了她一眼,牵起了唇角:“我去找你了啊,你跑哪儿去了呀?”
于微微一下子噎住了。她本想站在高点指责夏思清贪玩不着家,老晚回来害得朋友和家人都担心。但夏思清这么一说岂不是都变成她的错了!
“啊,是吗?我妈说她今天没见过你呢。”于微微笑容都快挂不住了,你明明没有来找我!
夏思清却气定神闲:“我听人说看见你往茶馆那个方向去了,就去那附近找你了。”
夏思清从知道学校里要拉横幅就猜到了于微微今天会去棋牌室。每次自己要获奖了,有奖金了或者学校里发生了什么能通风报信的事情,于微微都会迫不及待地去和尚淑莲告状,而尚淑莲虽然号称是全职主妇,却是一天的家务都没做过,每天不是出门吃吃喝喝就是购物保养,下午到晚上更是雷打不动的麻将时间,美名其曰“夫人外交”,于微微不去茶馆还能去哪儿?
于微微又被噎住了,她都不知道能回什么,夏思清今天这副不冷不热的腔调甚至让她怀疑夏思清是不是在话中有话,暗指什么。
因为做贼心虚,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露的破绽有点多。她最近告密的频率太频繁了,夏思清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边几乎立马就知道了,连着几次下来已经让夏思清有点犯嘀咕,之前还和她讨论过她妈到底是怎么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而且她去茶馆也确实不太合适,因为夏思清这个名义上的女儿都没有进过那个麻将馆,而她却是出入频繁。别人都以为是夏思清拜托她这个同学兼好友跑个腿,但夏思清自己当然清楚有没有这回事儿,她作为一个同学、朋友,却老是绕过朋友本人,去找朋友她妈,这说起来也不太合理。
于微微一时都打不定主意,自己是该承认去了茶馆,还是否认。她再三犹豫,还是不敢接这个话茬,只能转移话题道:“我就随便逛了逛,碰到阿姨就一块儿回来了,等不到你回来,阿姨也很担心呢,呵呵。”
“哦……”夏思清应了一声,又似随口一般问道,“那她人呢?”
“额……”于微微又卡住了,“刚出去不久……大概是去找你了吧。”
夏思清脸上挂上了笑容:“我刚路过前头的羊肉店时候看到她了,正在吃羊汤煲呢……应该不是去找我的,大概纯粹饿了吧。”
于微微:“……”
每一句!每一句都被噎回来,于微微都气得快要翻白眼了,完全无话可说。
夏思清内心里白眼也要翻到天上去。
死活等不到她回来做饭,自己又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不得饿到出去找吃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