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透明的玻璃,他遥遥望着男人虚弱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从未懂过他。
直至现在,他都没法理解自己当时的选择。
明明恨那人恨到了骨子里,但他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了那人的床边,开始伺候起那人的生活起居。
少了半条腿,天是要塌的。
后来是他撑起了这个家的天。
那人跌下神坛,一朝失去了工作,甚至被剥夺了行走能力,褪去了往日的光环,惶惶终日里满眼都是悲怆。
他很想得意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只知道,他是认命了。
——
刷好手里的最后一碟盘子,陆彧抬手关掉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厨房里更安静了。
他顺势将手里的盘子递过去,手臂在半空中滞了几秒,身旁的人迟迟没接。
他垂眸瞧过去,只瞥到了女孩头顶的漩儿,忽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像是沐浴露的味道。
姜宴埋着头,不知已经把手里的盘子重复擦了多少遍,六神无主的模样,不知是在思考些什么。
一声轻咳打断了她飘忽的思绪,她猛地回过神,听到少年喑哑的声线自头顶漫下来。
陆彧问:“以前在这儿住过?”
姜宴愣了愣,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呆呆回应:“嗯……很小的时候住在这里。”
说话间,陆彧已经移身绕到她的另一侧,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她擦好的盘子,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像是思考了几秒,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记得见过你。”
他一直住在这里,实在是记不清自己见过这个邻居。
不过也怪不得他,他才比姜宴大上一岁,姜宴又是四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容城,他自然记不清楚。
只是这几天陆辉一直在说,小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玩,当时的姜宴还当过一阵子他的小尾巴。
他尚且没有印象,姜宴自然也记不清,听到他这样说之后,也努力思忖了一会儿,依旧没什么答案,“我也不记得见过你。”
“当时太小了,不记事。”
陆彧蹲下身子把碗筷收拾进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道:“楼上的空调太旧了不能用了,你先用那个电扇,等过两天会有人过来装新的。”
姜宴站在一旁,手里空了便杵在原地,目光转向蹲在厨台边的陆彧。
少年收拾碗筷的动作熟练,身上的短袖布料被伸长的两臂绷紧了些,勾勒出硬挺的线条,看起来肌肉结实,是健康的小麦色。
这人平时应该在健身吧,她正失神地揣测时,听到陆彧冷不丁的叮嘱,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
“出去吧,剩下的我收拾。”陆彧抬眼看了看还愣在原地的人,顿时觉得厨房有点挤,淡声催促。
“好。”
姜宴收回目光,听了他的话,转身离去。
陆彧碰巧站起身子,无意间一瞥,捕捉到了女孩泛了点潮的眼眶。
他拿起抹布擦起厨台,脑海里蓦地浮起了方才在餐桌上姜宴和陆辉交谈的场景。
小姑娘埋着个头,将眼底的情绪掩藏的很好,笑着说:“我等他们就是了。”
回味着这场景,他无端想起一个成语——
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