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小时后，季楠胳膊上的伤口终于被缝好，医生手法好，用的针线都小，针脚也好看，缝的又仔细。

医生说：“你皮肤白，容易留疤，太显眼，我给你缝的细了，你自己注意不要沾水，先看看恢复情况。伤口有肿胀疼痛记得来医院，如果没事就十四天后来拆线。”

季楠看着包好的胳膊站起身，说道：“谢谢，我知道了。”

“嗯，没事儿。”医生在季楠出门的时候，方才从忙碌中抬眼，扬声重复提醒道：“伤口别沾水啊。”

季楠点头：“知道了。”

急诊室位于楼梯口，两边没有电梯，除了ICU门口的那个直通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便只有走廊两边的两个楼梯。因为季楠摔的比较严重，她的腿不方便再走楼梯，便只能去坐电梯。

走廊又长凉气又足，季楠出门的一瞬间就打了个喷嚏。

林晶艳赶紧帮她把外套给披在肩上，因为手臂上的伤口，她还不能把外套穿起来。

“妈，你有话直说行吗，别笑了。”季楠任由林晶艳帮她把外套搭在肩上，医院是中央空调，凉气丝丝缕缕，她无奈偏头道：“笑的怪瘆人。”

林晶艳咳了两声，压住自己嘴边的笑，她本想忍住，不瞎问也不给季楠压力，最终却还是八卦好奇心赢了。

她凑过去，搀着一拐一瘸的季楠，小声问道：“你喜欢今天那个叫戚寒的丫头呀？”

“……”季楠虽然猜到了林晶艳要问什么，却没想到她能径直投出一个直球来。

在面对自己母亲时，季楠一切的小心思都仿佛被暴露在烈阳之下，毫无匿藏之处，她连耳尖都红透了，侧过脸不敢看林晶艳，嘟嘟囔囔的低声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多俗啊。”

林晶艳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啥嘛，那么扭扭捏捏的，大点声。喜不喜欢嘛。”

从急诊室到ICU门口，路程并不远，哪怕是季楠这样一拐一瘸的伤病人士，走路过去也不过三四分钟。

此时两人刚走到拐角处，季楠在自己母亲的询问下，下意识的顿了一秒。

她想了想，然后才红着耳朵尖斩钉截铁的应了声：“喜欢。”

她仿佛怕自己的母亲听不清，也似乎是对自己说：“我喜欢她。”

而走过长廊的拐角处就是ICU门口的那片空地，以及正对着的电梯。

此时此刻，电梯大门敞开，戚寒是最后一位走上电梯的人，从电梯里间传出姚徵的声音，她难得今天语气雀跃，问道：“咱们去吃什么？”

戚寒还没笑话她，就只听见顾麟麟那个小团子说：“吃鱼吧！我记得姚老师说她喜欢吃鱼。”

电梯门缓缓关上，戚寒好笑的抬眼，就在电梯关上的最后一秒，她眼中闯进了一抹黑色的影子，女人墨黑的发散在脖颈处，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冲击力极强，她微垂头，露出红透的耳尖，尽态极妍。

戚寒一怔，便听见一抹散掉的尾音，女人声线微低，带着天生的抵触，冰冷微哑，里间却又藏着无数的魅惑羞耻，那散掉的声音在戚寒耳边蹦极似的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我喜欢她。

话音将落，季楠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嗓门大，忙四处看了眼，瞧见没人后才长舒了口气。

在她妈面前丢人可以，旁人还是算了吧。

“哦~”林晶艳这一声“哦”，语调拐的宛如山路十八弯，情绪多的让季楠分辨不清楚自己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实在话，季楠的内心有些踌躇，她知道哪怕自己是单相思，思的也是个女人，是世俗所不能够容纳的爱意，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母亲能够这么轻易的就接受。

林晶艳看着季楠为难的神情，以及欲言又止的动作，问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嘛，妈妈是不让你说啦？”

应激反应来的快，撤的也快，季楠本来就容易上脸，这脸红来势汹汹，去也匆匆，她听到林晶艳的话后，仿佛把心口吊着什么东西放回了肚子里似的，这才开口，但是仍旧带着小心翼翼：“你不反感我喜欢女孩吗。”

林晶艳看了季楠一眼。

她很少在自己女儿脸上见到如此不安踌躇的神色，她这个女儿向来都是平静寡淡，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心中有数，虽说这样很好，甚至好的可能遭人艳羡，可对林晶艳来说，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愉悦。

相比起女儿的优秀寡淡，她更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得到跟旁人家孩子一样的调皮快乐，不用早早成熟，不用早早当家，更不用早早的就委曲求全。

林晶艳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二女儿，她一生下来家里就欠债，又闹离婚，没有了父亲，从小便缺失了父爱和富足的生活。

现如今看到眼前这个神采奕奕、浑身充满了活力的女儿，林晶艳心中终于松了口气，眼眶都有些湿润。

她微微笑笑，踮起脚尖，费力的在自己女儿颇为疑惑不解和诧异的眼神中，揉了揉她的头。

柔软蓬松的发丝让她的手掌完全陷入，仿佛被自己女儿的温柔全权接纳。

“你妈就那么老古板吗。”林晶艳说：“你妈很开明的，只要你快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