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坐在雪堆里胖子并不知道自己从一个魔鬼手里落到了另一个魔鬼手里,还幻想着眼前的谢渝北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谢渝北松松领口,冷空气趁机钻了进去,他慢慢俯下身子,对胖子扯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让我来陪你玩玩。”
*
在谢渝北单方面碾压胖子的时候,柳峻按照记忆里的路线顺顺利利地找到了任霏的住所。
那是一座半褪色的粉色二层小楼,在一堆灰败的楼层间如同意外掉落在黑色巧克力的粉皮糖球,格外地好认。
一反常态的,这间粉楼的外面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烟的中年男人正在训斥同伴。
柳峻不想过度地引起人类的注意,他贴在墙边的视野盲区,等着这群人离去。
“说多少次了,这种病蔫蔫的家伙不用分配食物了。”中年男人的拳头垂在同伴胸口,把他推搡得连连后退。
“这下好了,不仅人死了,食物也没了,我看你就喜欢做这亏本的买卖。”叼在嘴里的白烟随着男人说话上下抖动,像是下一秒要从他的嘴边脱落,“我得和你说清楚,弄丢食物这事你得担着责任,趁早去坦白了,说不定管理局那边放你一马呢。”
一直被训斥的少年始终垂着头,直到听到“管理局”这三个字眼才慌忙抬起头,露出一张灰扑扑的脸:“柴哥,没别的办法了吗?”
是少年特有的变声期,声音沙哑得可以跟吸了几十年烟的老嗓子媲美,仿佛被粗粝的石头磨过。
中年男人啧啧两声,一把捏住少年的肩头,在他耳边说:“要不,把分配给你食物让出来?”
少年没有说话,藏在毛衣下的手微微攥紧,掩盖住眼神里深深的厌恶。
“哼,你小子等着被管理局驱逐吧。”中年男人猛抽一口烟,不耐烦地把烟屁股投掷在地上,径直走到粉楼的门口,冲里面喊:“完事没啊,我快被冻死了。”
只穿了破旧毛衣的少年慢吞吞上前一步,把还在冒着火星的烟屁股拧灭,脚尖在地上转了几圈。
从粉楼里走出来一个胖女人,破破烂烂的被子里像是裹着什么,少年的眼神有一瞬间地发抖,他明晃晃地看到那张惨白到发青的小脸。
而一直等在暗处的柳峻看到那张僵硬的脸后,心里一痛,即使早已经知道任霏死去的消息,然而当真正面对死亡时,才会有失去的实感。
只见那少年疯了一般地冲向胖女人,嘶吼着:“你不能把她带走。”
胖女人被少年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心肝一颤,嫌弃地撇撇嘴:“去去去,哪来的脏东西?”
“把她还我!”
胖女人嗤笑一声,嘴边的黑痣一抖:“还你?你的吗?”把被子里的尸体搂得更紧,这可是她赚钱的宝贝。
原本胖女人不想接这单生意的,都怪这姑娘的爹死乞白赖地夸自己闺女长得多好看,能卖个好价钱。
怀里的姑娘也确实很好看,是个美人胚子,可惜死去的脸上沾染着病气,身子瘦得像是饿了半天,还没她家的白色哈巴狗重,不知道要塞里的贵人看不看得上。
胖女人一想到这尸体可能砸在自己手里,拖得越久越不值钱,心情突变:“我没时间和你这种小屁孩玩,有多远滚多远。”
那少年看着一旁幸灾乐祸的中年男人,眼神里的厌恶和屈辱一同迸发出来,原来他早就知道这女人是干倒卖尸、体这档子事儿的,还故意和自己说找专业人士为小任霏入殓安葬。
是他自己太单纯了,才这么好骗。
被惹毛的少年横冲直撞地就要去抢胖女人怀里的小任霏,意外地看到任霏的父亲,一个瘦弱佝偻着背的男人,手里握着两个肉食罐头。
愣神的瞬间,少年被中年男人一抬腿,扫了出去,冻得通红的右手划出几道血痕,鲜血混着雪渣跟着他的手抖。
“就…就为了两个罐头?”少年死死盯着那扇门,咬牙切齿地冲门口喊:“两个罐头就能把你女儿卖掉?任大罗,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胖女人踩着红色高跟鞋走出来,像是踩着高跷的小丑,圆润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都这世道了,还谈报应,能多活一天都是恩赐。”
说完,胖女人故意把任霏的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用施舍的语气对少年说道:“多看会,这可是最后一面了。”
中年男人重新点燃一根烟,不怀好意地边笑边向少年走去。
在暗处看戏的柳峻烦躁地揉搓指尖,在中年男人的脚要落在少年瘦弱的胸膛上时,柳峻出手了。
柳峻的动作很快,快到中年男人只咂了一口烟,就被一脚踹到了墙上,捂着胸口久久喘不过气来,这一脚至少踢断了他三根肋骨。
再看看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形修长,处处透露优雅,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他怀里的几朵玫瑰残影。
“严修?”柳峻垂眸看向地上的少年,吐出一个他时常在任霏信纸中提到的名字,一个被任霏夸得天上地下仅此一个的邻家少年。
趴在地上的少年要挣扎地站起来,对突如其来的柳峻十分戒备,像只暴走的刺猬仿佛只要柳峻碰他一下,他能把柳峻刺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