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马上来了,我们赶紧走,我们可以骑一匹马!”桃乐丝对希尔达说。
“可是……”希尔达还在犹豫,她回过头,试图从码头上在风雨中乱成一团的人群中寻找她的舞团成员和索莎娜的踪迹。
桃乐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快点,我们上马!”她喊道。风太大了,她的声音一发出,马上就被狂风吹散。她的头发已经完全被打湿,黏在脸颊两侧。
希尔达也不再与她争辩,翻身上马,桃乐丝也随即上马,跨坐在希尔达的身后。她喊了一声“爵士”,拽着缰绳,调转码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个时候,桃乐丝才发现她仍一直攥着希尔达的手腕。希尔达的手腕很细,她一只手就能环住。
桃乐丝所骑着的这匹骏马就是当年造成她大姐摔断脖子的罪魁祸首。这的确是一匹好马,是领主送给大女儿的礼物。如果大姐还活着,她的那头金发,配着祖母绿宝石王冠,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定显得十分神气。
说来也怪,这匹马毫不留情地将恩格尔大公主从背上甩了下去,对向来被忽视的小公主桃乐丝却十分温顺。桃乐丝认为马儿们都是具有各自的性格的,它们同情桃乐丝,就像命运也同情桃乐丝。
风暴骤然就来了,雨点抽打在皮肤上,好像鞭子一样,狂风险些将桃乐丝从马背上掀下去,她感觉自己正身处滔天巨浪之中,睁不开眼睛,也无法呼吸。
桃乐丝伏在马背上,一手仍然攥着缰绳,另一手抓紧了希尔达的手腕,任由这匹马带着她们在暴雨之中疾驰。
过了好一会儿,她们应该距离港口已经有一段距离了,雨似乎小了,但是大地随之震颤起来。桃乐丝松开了希尔达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勉强睁开眼睛。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看不清,风雨太大,天地昏黑,大海在她们的身后咆哮;风灯勉强照亮眼前一点距离,只见暴雨连成了线,被狂风吹得来回飘摇;马蹄一下又一下敲过泥泞的地面上,桃乐丝朝前望去,在前方目之所能及的地方,有一匹白马在雨中疾驰。
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啊,那一定是艾斯比爵士,我们得跟上去。”
希尔达骑在马的前方,她被雨淋湿了的头发贴在肩上,桃乐丝贴着她的身体,感觉到这具瘦削的躯体上的温度。如果不是此时气候恶劣,这种新奇的感觉倒值得她细细去思索。
风雨小了一些,气温降下来,连带那骇人的海浪声,似乎都距离她们挺远的了。桃乐丝终于坐直了身体,她被风吹得在轻轻哆嗦,但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感到狼狈——用衣袖缀着的蕾丝花边擦干净额头的雨水和冷汗。
“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大人?”希尔达忽然问道。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风暴,而是春天温柔和煦的濛濛细雨。
桃乐丝举目四顾,她发现周遭并没有熟悉的皇城与建筑。她举高了风灯,想要寻找一些她所熟悉的东西,然而一无所获。
这里是一片荒原。据她所知,在海湾向南,皇宫向西的确有一大片荒地,那里临着森林,只生长杂草与荨麻,充斥着种种关于神秘魔法或是女巫的传闻。她跑偏了方向。而雨中那匹白马,早就不见了去向。
雨骤然就停了,层层乌云散开,半轮上弦月悬挂空中。
风冷得好似入了冬一般,天地苍凉而空旷。一层白雾从地面上袅袅而升,仿佛魔鬼的泥淖。
桃乐丝轻咳了一声:“大概是这匹蠢马跑错了方向。没有关系,有月亮为我们指路,我们只需要稍微走一点回头路。”
“我想我应该下马了,”希尔达说,“我没有资格和您一同骑一匹马。”
“地上都是泥,夫人,”桃乐丝说,“不要让它们弄脏了您漂亮的衣裳。”
希尔达一直背对着桃乐丝。在桃乐丝说完这话之后,她听到了一声轻笑,像风雨的余声,或者是荒野上亡灵的叹息。
“您为什么发笑,夫人?”
“从来没有人夸过我这身衣服漂亮,我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