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过神,叶七赐发现自己恍恍惚惚的,也不知怎么就进了小书斋。
吱呀——
背后的竹门悄然关闭,月光从缝隙处渗落。
一缕清风拂动,挂在书斋外廊角的风铃轻摆,弹跳出一连串清脆的乐音。
“咕噜——”
叶七赐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心里却念叨着娘啊娘啊,您小时候给我讲这故事可没提过是真的呀!
这书斋里到底藏着仙人还是妖怪?
身后那门自己就关上了,我现在要扭头就走,也不知道这屋子主人让不让啊......
正想着,却无意间看到书斋里两根梁柱子下堆放杂物。
两根房柱分列两侧,下面堆积的杂物里各有一块细长的竖匾斜靠房柱放着。
淡淡的月光照耀下,黑底金字的匾额微微泛起金光,乍一看就像在房里贴了对联似的。
‘笑谈今古,从来风流都是我’
‘莫问乾坤,万载英雄剩下谁’
......
叶七赐虽说认识字,但毕竟是个靠体力吃饭的武夫。
此时见了这两块竖匾,心里只觉得好,但又琢磨不明白好在哪里。
他试探着咳嗽两声,想要引起屋主人的注意。
“咳——”
一声咳嗽,书斋里静悄悄的,月光撒在地上比春香窑莺儿姐的手背还白。
叶七赐往左右看了看,瞧见那两根房柱周围是许多书架,看材料和款式,估摸着价值不菲。
——他当然是用不起这么贵的东西,但来到璃月港报考千岩军期间,每天都从客栈路过绯云坡去总务司。
绯云坡,那可是璃月城里大商铺才有钱入驻的地方。
可即便是那些大商铺所用的木器,论精致程度也远不如这件看似破败的小书斋里。
“狗舔天物、狗舔天物......”
叶七赐啧啧叹息——这‘狗舔天物’是他所会不多的成语之一。
原来在轻策庄里的私塾先生没教过,还是到璃月港以后、听吃虎岩酒摊旁的田铁嘴说书,小半个月过去才记住了这么一个词。
他学着印象里书中人的口吻慨叹了两句,没想到终于引得一声轻笑。
这笑声一响,叶七赐整个人都酥了。
自己娘的声音都没这么好听!
春香窑的莺儿姐,声音都没这么好听!
叶七赐琢磨着,哪怕是传说中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那艘停泊在璃月港外海边缘的珠钿坊花船,那船上压寨的花、花......
花什么来着?
不管了......
压寨的花姑娘,那声音都没这么好听!
他被这一声轻笑勾得胡思乱想,而轻笑出声的书斋主人也终于露了面。
那是个身条妖娆,金瞳狐眸的银发女人。
一袭浅粉轻纱笼住腰身,里面月白色的锦缎旗袍贴衬着。
叶七赐看得眼睛都直了:“夜寒露重,姑娘你、你腿露外面不冷么?”
“扑哧——”
听了叶七赐的话,狐眸女人又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一下花枝乱颤,连着叶七赐的心脏都跟着七上八下,嘴里直发干,一股子火气从下往上顶。
脸一下就红了,支吾着解释:“俺娘说过,年纪轻轻的总露小腿,等老了容易得风湿......”
“唔、”
狐眸女人好容易才止住笑意,那起伏的波澜也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勾着叶七赐的心儿乱跳。
然而下一刻,狐眸女人一句话就让叶七赐破防了:“从来是暴殄天物,哪有狗舔天物的......”
“......”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的叶七赐直接闹了个大红脸:“我又给记串了......哎呀,反正都是舔,管他豹子舔还是狗舔呢......”
“......”
狐眸女人沉吟片刻,像是努力压下了嘴角要泛起的笑意。
她又看向叶七赐,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像是泛着光:“凡人,你是在可惜那些书架上摆得都是尘封旧物,所以才、才‘狗舔天物’么?”
说出这话的时候,狐眸女人的声音里隐蔽着一丝哀伤,语气也不自觉地严肃了些。
“那可不是。”
叶七赐倒没察觉,只是摇头道:“我是可惜了那些东西。
管它新的旧的,好歹找个地方用上,全都堆在这里落灰像什么话?
这要让俺娘瞧见了,非气得拿擀面杖追着打......”
“扑哧——”
狐眸女人终究还是没绷住,当场破了防。
她捂着嘴笑了半天,花枝乱颤的身子差点把叶七赐看出鼻血来。
“有趣的凡人,既然你来到这里,又哄得我开心......”
笑了片刻,狐眸女人沉吟起来:“罢了......月灵遁世百年,何妨重现人间?
你娘说得对,管它新的旧的,好歹找个地方用上,全堆起来落灰像什么话?”
“嗯?”
叶七赐似懂非懂,只是隐约间觉得这姑娘好像挺容易劝,而且貌似能跟自己娘亲合得来?
到这时候,他也忘了自己本是个死囚犯、忘了自己是睡梦中来到此处。
心里只记挂着离开轻策庄之前,老娘的最后一句叮嘱:“等到璃月港,自己多留神,争取早点给为娘娶个儿媳妇回来......”
再抬眼瞧那狐眸姑娘,越瞧越好看,不自觉就把心声说了出来:“姑娘啊......你当我媳妇吧?”
话刚出口,叶七赐激灵一下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