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半年里,池余就在这个班级里选择性地融入。
池余回到教室时,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班里只是零星坐着十来人。而路以忱,不知何时也已经回到教室里,正塞着耳机趴在靠窗的座位上睡觉。
那瓶运动饮料还未开封,被他随手搁在桌子上。
窗户开着,微风偷偷掀开窗帘的一角,一缕阳光被玻璃窗过滤成偏冷色调,洒在他的黑发上。
池余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截白皙的脖颈。
池余撇开视线,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两人在这间教室里的距离,其实仅有一米。
这一米隔着一条过道,但是他们这半年来从未说过一句话,双方都默契地把这条过道划为楚河汉界,互不干涉,半年来也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池余藏着心事,托腮出神。
如果他窥见的未来是真的,那故事的世界线应该还没开启。
因为……
故事线的开端,是从主角被!淦!怀!孕!开始的。
由这个转折点开始,主角的世界迅速崩塌,无端恶意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如同滴入一杯清水中的浓墨,慢条斯理地将清水染成污黑。
直至暗夜吞噬光明,罅隙里只留一点微光,那才是绝望的序章。
……
池余感到有些烦躁,他皱着眉,余光瞥到一块斑驳的日光落在他的桌角,他转过头,发现路以忱旁边的帘缝儿被风呼扯得越来越大,趁机越窗而进的日光也已经殃及到了他。
池余的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被那一截暴露在外的脖颈所吸引。
如果他们真的活在那本破书里,按照设定,路以忱的后颈会散发出冷冽的香气。
像是寒冬腊月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黎明推门而出时嗅到了第一缕冰凉的空气,又意外地发现墙角的寒梅也静悄悄地绽开了。
暗香冷冽,具备很强的侵略性,初闻会被他吸引,但如果在那截白皙的后颈咬一口……
死到普!
死到普!
池余脑内喊停,但也彻底坐不住了。
他向来是个冲动行事的人,一打定主意就站起身来,向左侧迈出第一步。
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僭越了楚河与汉界。
不过两步距离,池余就走到了路以忱的座位旁。
教室里很安静,圆珠笔摩擦纸页传来的沙沙声响,还有风扯窗帘的呼啦声,都像是在池余的耳边无限放大。
池余居高临下,和路以忱之间隔着一张空课桌,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俯下身去,单手撑在路以忱身侧的墙面上。他以关窗为借口,明目张胆却又小心翼翼地靠近路以忱。
他一寸一寸地往下压低身子,一点一点地凑近路以忱。
鼻息间掠过一缕似有若无的冷香时,路以忱的右手臂忽然一动,结结实实地横挡在池余胸口,如同未开锋的手刀卡在池余的锁骨上。
这一变故也叫池余始料未及,呼吸一窒。
路以忱醒了。
他直起上身,右肩膀先是抵在池余手臂的“禁锢”中,这让他不悦地皱了眉头,懒倦的眼尾向上扬。四目相对,在看清对方是池余之后,压着锁骨的手指像是被烫着,一缩。
路以忱的脸上出现两秒空白。
两人之间不足半臂距离,在这狭窄的臂弯里,连空气都被挤压了流动空间。
路以忱动了下薄唇,声音很轻,但是有些哑,显得语气不友善,“你干什么?”
池余反应慢了半拍,满脑子只剩下路以忱的嘴唇红得发艳,几乎没有唇纹。
池余此时的沉默很微妙,路以忱忍不住眯起眼睛。
等池余回过神,他索性就堂而皇之地越过路以忱关上推窗。
随即起身离开,不冷不热地回答道:“关窗。”
两人这不到一分钟的交锋,已经惊呆了刚回到班上的同学。
而周白是有幸目睹全过程的见证者之一,她刚捧起保温杯喝红枣枸杞养生茶,听到背后有响动,扭头就看到池余单手撑墙,向下俯身的一幕,把她惊得,嘴巴一张,一大口养生茶哗啦啦地往外流,幸好还有保温杯兜着底儿。
等池余回到座位,周白如同看外星人一样地盯着他看,磨着牙齿压低声:“告诉我,这个中秋节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天啦噜!连池余和路以忱都是能说上一句话的交情了!
周白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场撞见池余和路以忱同穿一条裤子。
恐怕还是条内裤。
“去去去,”池余心烦意乱,“中秋节我一直宅在家里带小孩子,被迫提前贡献父爱呢。”
周白梳理逻辑:“所以你是假期跟孩子呆太久了,导致你今天一见到wuli校草也激发出内心汹涌澎湃的父爱吗?”
池余:“……”
池余:“滚蛋。”
打发走周白,池余的余光瞥见路以忱又趴在桌上睡觉了,但看得出来他睡得很不安稳。
尤其是他再次趴下睡觉的时候,右手假借捋头发的动作,顺势搭在脖子后面,严严实实地护住后颈。
池余心情微妙,他试图回想一下刚才嗅到的那一缕冷香,却只剩下“味淡”,“味冷”,“还算好闻”这几个客观的文字描述。
手里的中性笔转得噼啪噼啪响,池余越想就越烦躁,可他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用力去想。
跟上了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