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微凉,不及心里凉。
孟采轻抚脸颊,素白的手指把碎发撩向而后,杏眸落在何四娘身上,颦眉凝视。
她的眼底透着烦躁和不耐,迟疑半会后,开口道:“姨母,以后我的事别操心了。”
何四娘脸色铁青,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缓了缓才平复下来,手指颤抖指着她,随即又垂在身侧,“目无尊长,我要是年轻貌美,这等好事能轮到你这个小蹄子,我告诉你,趁着王员外没后悔,赶紧答应了。”
她压着声音,恶狠狠地对着她。孟采后退一步,不留情面地道:“听说姨母和表哥欠了人家银子,债主是谁啊?”
猛然一问,直教何四娘变了脸,支支吾吾半响才反应过来。孟采说的意思她心如明镜,她打得什么算盘孟采也一清二楚,想忽悠她,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四娘虽被她戳破心事,但面上的尴尬只持续了片刻,便状若无事,她望了一眼屋内,道:“诶,那男人什么时候走?吃你的住你的,准备给多少银子?外人怎么说知道吗?再这么下去,别说王家了,街边的小贩子都不要你。”
“弱不禁风的穷小子,哪好?值得你放弃这么好的亲事?”
孟采微启唇,面色焦急,她怕孟冬听见,慌忙往后看,还好,他没出来。
“姨母莫要胡说,我跟孟冬清清白白,才不是外人说的那样。”
她辩解一句,可何四娘压根不信,就冲她这个态度,她就肯定孟采被屋里的迷了眼。
“得了吧,谁看不出来,赶紧的,让他走。”何四娘不耐地抬抬手,接着说道:“走得时候让他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不能白伺候他几个月,要不,你现在就进去看看,有没有值钱的?”
何四娘越说越没谱,庆幸没旁人在,这要被人听见了,可不知怎么想。孟采不想再搭理,气得跺脚,拉起她的胳膊往外走。
“姨母,天色已晚,赶紧回吧,莫让表哥担心了。”
“诶诶,放手,攥着我做什么?我可是你亲姨母,要是姐姐见你这个德性该多伤心。”
孟采松开手,面无表情,“我母亲要在,第一个不放过你。”她心软,因为何四娘是她母亲的亲妹妹,即便被她占便宜,她也不多说两句。
她记着父亲临终的话,不要和姨母撕破脸,因为在这世上,她只有这一个亲人。
可现在…
孟采凝睇她一会,不留情地推她走了几步,随后把院门关上,也不管何四娘的脸色与喊声。
她胸口堵得难受,缓了好一会才舒爽些,她垂着头转身进了屋。
一进门,才发现孟冬不知何时倚靠在门边,懒懒散散地样子,一派悠闲,只是眸色沉了些。
孟采心惊,眼皮突突的跳了两下,下意识的惊慌。方才姨母说的话不会听见了?应该没有吧!
她抿着唇,瞧了他一眼,道:“姨母方才说了些胡话,我没放心上,你,你听见了吗?”
孟冬直起身子,面色平静,凝视她的脸颊,笑道:“去书房了,吃饭,菜要凉了。”
去书房好,许是没听见她和姨母的对话。
孟采攥紧的手舒展开,捏着裙摆道:“我都饿了。”
她瞥眼孟冬,快步走向桌边。哪知人没坐下,便惊到了。
“鱼呢?你吃了?”也没见鱼刺呀!
他第一次下厨,她还没尝尝味,就没了?孟采扭头,眼神询问他。
孟冬本来笑着,一看空盘子,笑意霎时就收了。他疑惑地对上孟采的眼,摇摇头,而后蹲下身子看了一圈。
一条鱼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孟采盯着他的动作,与他对视一眼,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她恍然大悟,急忙追了出去。
不过为时已晚,早已没了“小偷”的影子,她气得直跺脚,“大黑,你给我回来。”
空荡昏暗的路边只剩她一人的影子,和无奈遗憾地声音,“我还没吃呢!”
…
初夏的季节,夜晚有些闷热,身上出了点汗,黏腻的感觉难受。孟采辗转反侧,躺在塌上睡不着。
屋内昏暗,只窗口有微弱的月光,洒进屋内。
孟采侧身,往窗口望了一眼,思绪如潮。那些杂七杂八的念想钻进她的脑海里,令她心神难安。
此时,细小的水声响起,哗啦啦,没停歇的意思。孟采坐起身,困惑不已,思虑片刻后她穿好鞋下了榻。
朦胧月色,倾泻一地,像是披了一件轻薄的纱帐,唯美动人。她披着乌黑长发,姿态柔弱,轻轻趴在窗台上。
静谧的小院中,入目便是宽肩窄腰的男人背影,薄薄的里衣被水打湿,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肌理分明的背脊和手臂,处处充满着力量感。他浑然不觉身后的人,伸手舀了一瓢水往自个身上淋。
孟采脸颊一热,心止不住的狂跳,看了一眼便慌乱收回眼,浑身轻颤。孟冬受伤时,她给他换药,不是没见过上半身,那会她觉得羞赧,却不觉得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