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来再想时,李芜也觉得可笑。他们的感情在最开始,就掺杂了利用和欺瞒。
那日的宫殿中,为何陈护卫会突然消失不见,为何太医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通报,又为何,明明有人闯入后,郑彬没有第一时间放开她。
可当年那个单纯的郡主,才不会猜忌这些,她急忙收拢好衣服,红着脸嘱咐太医给他看病,便带着宫女兴冲冲去找皇帝。
一向对她和蔼的皇帝,那日却是认真发了火。
“李芜,你真是胆大至极!”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姑娘,皇帝拍案而起,“朕与你父亲,当年是最亲近的兄弟,朕念着皇兄当年是被朕连累才落得凄惨结局,自登基后便遣人将你寻进宫中,细心教养。”
“朕将你封为高高在上的郡主,不是让你随意嫁给一个小质子的!”
猛地仰起头,李芜面露哀戚,“陛下,我与他是真心相恋,别说他是质子,哪怕他只是一介布衣,我也是愿意的。”
“荒唐!他若只是一介布衣,朕说不定还会依你!”皇帝挥手招来公公,烦躁地让下人把她带走,“将成安郡主关起来,禁足一个月,这一个月,你给朕好好想想!”
可她哪里还能想得进去。被关起来的那一个月,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尚在病中的郑彬。而更让她感到惶恐的,是皇帝开始准备给她选婿,听闻已经看好了最近科考中的一个新秀。
手中的帕子搅的不成样子,李芜日渐憔悴,倚着窗户不说话。小宫女看她这个样子,心酸的不行。“郡主,今日送来了你最爱吃的云片糕,不如先吃点?”
无人回应。
心下一痛,小宫女转身出去,不知所踪。
片刻之后,门再次被推开,来人端起桌上的吃食,直接摆在了她面前。
“我不……”烦躁转头,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彬吻住了双唇。李芜挣扎两下,便依他去了。唇齿开合间,一颗糖就被推了进来,化在舌尖,甜的她直委屈。
抱住郑彬的腰,李芜小声啜泣,“陛下他不愿让我嫁给你,怎么办?”
李芜埋头在他怀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到他一下下拍着自己的后背,是自己渴求已久的安心。
“陛下很疼你,最近还给你看上了一个人,过几日殿试之后就能议亲。你若是嫁给他,也会很好的。”
猛地从他怀中退出来,李芜一把推开他,红着眼睛问:“你什么意思啊!”
张牙舞爪的,就像是他们刚见面的时候。郑彬低头闷闷一笑,随后正了神色,认真地问她:“你当真,愿意嫁给我?”
“废话!”李芜揪住他的领子,执拗的像只小兽,“你若是,若是敢不娶我,我一定狠狠揍你!”
说完,还挥动拳头,可郑彬眸色深沉,非但不躲,反而靠近她,语带蛊惑,“明日你就要解禁了,解禁之后,一定会被带去见更多的男子。到时候真的议了亲,你我便再无可能。”
“今日,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唔……”
“阿芜,我一定会让你嫁给我,你信我。”
所有的话语,湮灭在了唇齿之间,一室旖旎。
彼时沉迷在情.欲中的李芜毫不知情,那所谓的,要与她定亲的赶考学子,早因顶撞陛下的赐婚,被关入了牢中。四年以来,郑彬步步为营,收买了她周围的许多太监宫女,让她只知道自己安排好的事情,轻而易举。
有了夫妻之实,李芜再去找皇帝时,虽有羞愧,却有了种诡异的理直气壮。皇帝震怒,一举杀了她周围服侍的宫人。郑彬都不用动手,他的秘密,便随着这些人的死而湮灭。
给他们赐婚的前一天,皇帝将郑彬叫去,交谈许久。之后,又将李芜也唤了过去。
跪坐在大殿之中,周围没有别人,皇帝坐在龙椅上揉着额角。李芜像是心有预感般,突然有些慌乱,“陛下,我…… ”
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皇帝抬起头,眼中难得有些疲惫,“李芜,你倒真是会挑夫婿。你知道郑彬为何一定要娶你吗?”
眉心一颤,李芜掐住自己的手,努力扬出一抹笑,“因为他喜欢我。”
“笑话!喜欢?”嘲讽地盯着她,皇帝敲敲桌子,“他方才就站在你的位置上,在跟朕做交易。他来做质子都几年了,如今南国与我们快要休战,可没有一个人提出要他回去。他生怕自己被忘记了,才要攀上你!”
面容一僵,李芜讷讷低头,“不是的,他只是,只是单纯想回家而已。若我能帮到他,也好啊。”
“糊涂!皇兄聪明一世,怎会生出你这样的蠢姑娘。郑彬还提出,你与他成婚之后,朕助他夺得帝位,从此后,南国愿与越国世代交好,互通有无。郑彬他心里想要的,比你多多了!”
心沉入谷底,李芜想办法安慰自己,却久久无语。
长叹一声,皇帝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提的条件,朕作为皇帝,都很满意。可如今作为你的皇叔,朕只问你一次。知晓了这些,你还是要嫁给他?”
沉默许久,李芜手突然一松,笑着看向他,“我嫁。他或许只是想要得到这些,但他对我的感情,总也是真的,我信他不会负我。”
意料之中的答案,皇帝摇摇头,索性也狠下心,凉薄转身。“既然如此,朕此后于你便只是君王,朕会继续跟他谈利于越国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