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白樱进屋禀报,“义诊一切正常,没人捣乱,准备的药足够支撑到义诊结束。宴会的衣服和礼物也备好了。”
下午白玉河畔有宴,庆祝许别时回京。宴会主人昨日亲自邀请,越浮玉只能答应。
白樱拿起衣服,披在公主身上,继续道,“赵公子刚才来了。管家询问,该如何安置。”
穿好袖子,越浮玉拿起浸湿的软帕,轻轻盖在脸上,热气蒸腾,大脑终于彻底清醒。
她漫不经心吩咐,“赵亭的住处安排在西苑,其他方面不用特意关照,既然赵老爷子让他当车夫,咱们就把他当车夫。”
赵亭是报恩,还是有其他目的,她都不关心,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越浮玉更关心另一件事,“越惜虞驸马那边……”
白樱低下头,凑到耳边道,“正在解决,您拖住惜虞公主半个月,肯定没问题。”
换另一个毛巾擦干脸,越浮玉懒散点头,“义诊那边撤掉一两个人,忙一点,姐姐就没心思回家了。”
吃过饭换好衣服,越浮玉慢悠悠出门,她不是主角,不想抢风头,简简单单穿一件桃红纱裙,眼尾点上一层粉色和点点珠粉,算是装扮。
即便如此,依然步步生花,如同春日早早盛开的桃花。
出门时,郑沈弦已经等在车里,坐姿一如既往地大刀阔斧,好像老虎挤在小小的箱子里,哪里都不对劲。
他正在和今天刚上岗的车夫赵亭聊天,看见永照公主出来,赵亭马上闭嘴,两手握住缰绳,规矩坐直。
郑沈弦望向这边,动作忽顿,“你眼睛很红,哭的?谁欺负你了?”
郑沈弦眯起眼,右手已经搭在刀柄上,听见这句话,赵亭也担忧地望过来。
越浮玉:“……”
指尖抹下一点颜色,示意没见过世面的便宜舅舅,这是妆容,不是什么哭了。越浮玉提裙上车,挑眉道,“舅舅,我送你辆马车吧。”
京城内不许随便骑马,郑沈弦又不爱坐马车,出门基本蹭她的车。
越浮玉不缺车,但真心不愿意和便宜舅舅在一起。郑家人出名的不会聊天,她怕气死。
郑沈弦盯着她的眼睛,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很疑惑,他知道小外甥女会在眼角抹上红色的东西,没想到还有粉色,是不是还有青黑紫之类的颜色?
心中迷惑,脸上却丝毫不显,他双臂环胸冷酷拒绝,“不要。”男人怎么能坐马车呢,绝对不行!只能勉勉强强和小外甥女挤一下这样。
越浮玉靠在窗边,“不行也得行。”
“反正我不要。”
两人一路骂骂咧咧,气得越浮玉打开窗子透气,马车转过某个街角时,意外在路上看见蕴空,依旧是玄色僧袍,眉目低垂,步伐不紧不慢,从容冷淡。
越浮玉示意车夫停下,低头慵懒开口,“大师去哪?”
听见她的声音,蕴空抬头,不惊讶也不欣喜,眼底没什么情绪,“许少傅请贫僧说经。”
别人参宴,他是讲经。
“我们也去白玉河畔,大师上来吧。”越浮玉轻踢车门,让蕴空看见里面的人。
马车里,郑沈弦正在擦他的刀,随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赵亭也回过头,喊了声“蕴空法师”。
蕴空看了眼赵亭,冷淡点头,“有劳公主。”
有外人在,舅舅终于不再说话,越浮玉目的达成,眯眼小睡了一会。醒来时,马车已经到白玉河畔,四周寂静无声,但郑沈弦和蕴空都在车里。
越浮玉靠着门睡的,车门打不开,几人都出不去。
郑沈弦脸色黑的跟炭似的,“你怎么没睡到宴会结束,咱们直接回去。”
撩开帘子,看了眼天色。比约定的时间大概晚了半个时辰,越浮玉也不着急,慢悠悠理好衣服,扶着郑沈弦走下马车。
宴会地点在水边,马车过不去,还要走一段路。
走到半路,前面出现两人,许别时和一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姑娘站在路边。姑娘脸色微红,眼神犹豫闪躲,好像要说什么。
许别时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鼓励。
一看就知道什么事,这种情况不好现身,免得姑娘尴尬,几人不得已停下,恰好路边有个凉亭,坐进去休息。
郑沈弦声音压得很低,“那厮就是许别时?”
许别时昨日回京,郑沈弦又刚从边塞回来,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越浮玉点点头,郑沈弦立马冷哼一声,这一声大了很多,差点暴露。蕴空淡淡转头,看向两人。
越浮玉勾唇笑了下,手臂搭在椅背上,红唇微动,像解释,又像玩笑,“许别时曾是本宫想嫁的人,后来……出了点意外,婚事没成。舅舅这是心疼本宫呢。”
“谁心疼你。”
嘴上冷嘲热讽,郑沈弦却没忍住,又冷哼一声,而且刀都抽出来了,咔哒一声竖在旁边。
远处,大概是许别时的目光太温柔,姑娘终鼓起勇气于开口。她手里捧着荷包,小心翼翼递给对方,目光满是期待。
许别时却轻轻摇头,脸色仍是温柔,只不过这一次,掺杂着严肃。
姑娘一怔,飞快跑开,离开时手臂捂着脸,大概是哭了。
许别时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
这一幕落在几人眼里,越浮玉似笑非笑,一路无言的蕴空忽然冷冷开口,“许少傅不似良人。”
郑沈弦怒火中烧,“什么玩意!这不是耍人玩么!”
许别时的确温柔,始终端正守礼,若是别人看见这一幕,大概还夸一句君子如玉。
但郑沈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许别时故意勾着姑娘开口、又故意拒绝对方的感觉。
越浮玉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她现在更在意另一点——
她转头,挑眉看向蕴空,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蕴空很快转头。
越浮玉勾着裙上的细线,似笑非笑,“大师,你们也可以这样评价一个人么?不算犯戒?”
那个叫明悟的和尚好像说过,私下议论别人,这种行为不可以。
春风和煦,吹来远处的丝竹靡靡与轻言笑语,蕴空仿佛听见昨夜小沙弥清脆的声音。
——戒四,不妄语。
虚妄不实,不知真假,即为妄语。
蕴空垂眸,薄唇冷淡吐出两个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