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我就说勒,你们看起来很配。”女人眼睛一亮,给她加油打气,“女孩子追人就得热情一点儿。”
林杳点点头笑得不行,又看向江子声。
果不其然,他垂着眼,身子斜斜倚靠在安全通道门上,满脸的兴致缺缺。
浑身上下大写的四个字——“关我屁事”。
“那既然你们认识,这个红包你就帮他收了吧。”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家那兔崽子皮的很,跑到马路中间去捡球,也不看红灯绿灯,要不是这帅哥反应快,上去把人给抱回来了,今个儿我们家那孩子估计得遭大罪了。”
“他抱着人跑回来太急摔倒了,还不忘护着我家孩子,结果自己把左手擦伤了一大片。”
“我看着那伤怪吓人的,心里真过意不去。”
“他手受伤了?”林杳捕捉到关键词。
女人点了点头:“是啊,都流血了,刚刚处理完伤口不久。”
林杳稍怔。她瞥了眼江子声放在身侧的手,语气略显急促:“严重吗?给我看一下。”
江子声抬了抬眼睫,拒绝:“不严重。”
“你给我看一下,不然我不放心。”林杳态度难得强硬,“就只是看一眼受伤的那只手,又不是看其他什么地方。”
“......”江子声无语了一瞬。
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林杳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话里有歧义。
尴尬片刻,她耸了下肩膀,不太走心地解释:“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信么?”
江子声低低嗤了一声。
行吧。
果然没信。
“这红包——”视线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女人再次出声,“姑娘,要不你就替他收了吧。啊。”
见江子声这样确实不像有多大事儿的样子,林杳便没再强求。
闻言,她扭头朝递红包的女人笑了笑:“您都说了他不愿意收,那我更不能替他收了。”
女人啊了声:“但是我……”
眼看女人瞬间急得眼眶都要红了,林杳安抚道:“我觉得无论是谁,看到小孩有危险都会去帮忙的,您不用太内疚。”
女人讷讷说:“这怎么行——”
“如果您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把外伤药费付给我就行。”江子声直起身子打断她。
见他终于松口,女人高兴了:“没问题,多少钱?”
“两百。”江子声接过她手里的红包,从里面抽出来两张百元现金,夹在指间慢悠悠晃了下示意,将红包还了回去。
虽然还是认为不太好,但也怕再说下去惹人烦了,女人只好作罢。
很快,她向两人告别。
直到目送她身影消失,林杳回头,看向靠着墙漫不经心把玩手机的某人,戏谑道:“怎么,这回不躲着我走了,改拿我当挡箭牌了?”
江子声撩起眼皮。
他单手拿着手机,受伤的那只手自然垂在身侧,袖口遮挡,完全看不出来异样。男人眉眼冷然,眼里没带什么情绪。
手机铃声这时候突兀地响了起来。
江子声低下眼,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人,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我去接个电话。”他随意地朝林杳一颔首,拿着手机转身,脚勾着身后消防通道间的门走了进去。
-
林杳回去问了一下老爷子的检查进度,发现还得半个多小时,于是她回病房拿了烟和打火机,乘坐电梯往医院楼下的抽烟区走。
说是抽烟区,其实是一块较为偏僻的空地,这会儿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中年男人,一边抽烟,一边和身旁的人搭话闲聊。
林杳无意加入,走到最不起眼的角落。
面前刚好有一棵大树遮挡,她站在树后,拢手点燃了香烟,拿手机刷微博。
手机里,于曼遥发来好几条消息。
【你怎么还没来?】
【算了我等会儿有个会议,懒得给你惊喜了,直说了。】
【顾文泽刚刚找到我,说他收了一幅阿姨的画,但他没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把东西放我这儿了。】
【你有空来拿一下?】
于家和顾家是世交,而林杳和于曼遥关系好,这是许多人知道的。
顾文泽会托于曼遥把东西转交给她也很正常。
林杳咬着烟,回复:【好。】
想了想,又打字发出去一句话:【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隔了两秒钟,于曼遥推送过来一个微信名片。
林杳点了添加,等对方通过好友验证的功夫,一个烟燃到尽头。
她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上楼。
电梯快到老爷子病房那一层,好友验证通过了,林杳礼貌性发了句“你好”过去。
对方回复很快:【林小姐好。】
林杳开门见山地编辑了一段话发送:【听遥遥说,顾总送来了我母亲生前的画作,很感谢。但这幅画来源隐秘,我想冒昧问一下,顾总是怎么收的?】
对方没回复了。
电梯门打开,林杳收了手机走出去。
路过消防通道的时候,意料之外的听到了江子声毫无起伏的嗓音。
低低沉沉的,很清晰。
......他居然还没走?
林杳愣了一下,从门口的缝隙往里看。
楼梯间空间逼仄,光线刺目,头顶的灯打在男人的侧脸上,将轮廓线条勾勒得极为冷硬,显现出几分尖锐的感觉。
他微弓着脊背抵在墙壁上,仰着头,嘴角的弧度平直,眼里没有丝毫温度。
林杳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江子声。
仿佛身上的散漫与温和全都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忽视的攻击性,有棱有角,冷冰冰刺着人。
“我不劳驾您管。”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回话的语气很平静,却又好似压着狂风暴雨。
林杳看见他轻扬起的下颚,苍白而锋利。
“不知道,我没错。”
“......”
“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不就行了呗。”
“......”
“手没事,断不了,不用您管。”
“......”
“什么叫我这么大了还叛逆?”他嗤了一声,嘴角冷冷往上扯,“如果不是您二位非要把我关在房间的话,我能跳楼?”
“......”
“您说得对,我是从来都不知道给您省心,那您去找那个能让您省心的继子呗。”
“......”
“他不让我回我就不回,别讲的我多想回一样。”
“......”
“您别哭,没必要,我就是个废物,您别再在我身上操心了。挂了。”
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林杳还没缓过神来,江子声已经挂断电话。
消防通道的门从里面被拉开,两双眼睛撞了个正着。
“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本来是想看一下你怎么还没走,没想到——”她下意识想解释,却越说越乱,干脆闭上嘴巴。
江子声沉默不语。
他那一双眼漆黑深邃,像沉寂在夜色中,不见底的海面。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