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洲身体瞬间僵在原处。
陶思眠抿了抿唇认真补充说:“刚刚你看到的人是陶然,我二叔的儿子,我堂弟,”陶思眠道“我爷爷和许意菱外公去度假了,安排陶然给我送点东西过来,他高三了我二婶不许他打游戏,我就让他在家里打了会儿,然后下去送他……”
陶思眠朋友圈没提过陶然,所以黎嘉洲不知道。
如果换做别的男女捏捏脸黎嘉洲无外乎觉得熟稔但陶思眠对肢体亲密是冷淡又抗拒的,所以黎嘉洲当时看到那场景,心里像载了一船被浸湿的卫生纸又润又沉闷得像夏夜风雨前撕不开的乌天。
然后小姑娘叫住了他,小姑娘一句一句地说,那些黑云便一朵一朵跟着消散。
等陶思眠说完黎嘉洲心里那船纸早就变成了一仓酥糖,呼吸都泛着丝丝牵扯的甜。
黎嘉洲喉头发出吞动的声响。
所以男生是陶然所以她没有暧昧对象更没有男朋友……
黎嘉洲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自己好蠢叫嚣着别走别走赶紧回去,可他脚都迈了一半出来,话也说了出来,要怎么收场。
即便黎嘉洲再不要脸,也做不到抹掉自己刚刚的行为。
要真承认和小舅子这么大动干戈地计较,那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就在他沉默的间隙,陶思眠悄悄抬头看他,试探道:“刚刚生气了?”
黎嘉洲下颌流畅好看,勾勒出俊美的脸部线条:“没有。”
“不是生气的话,”陶思眠思忖,“那是……吃醋?”
她不太确定。
黎嘉洲:“不是。”
陶思眠:“回答得太快伴随谎言”
黎嘉洲:“我说没有就没有说不是就不是,那个人是你弟又不是其他男人我吃什么醋”
陶思眠:“你说没有那为什么你刚刚一口一个暧昧对象一口一个男朋友把锅朝我背上摁,再说你刚刚又不知道陶然是我弟”
黎嘉洲也是不服软的性子,争是争不过了,他缓缓俯身,逼退陶思眠嘴里的话。
“那你呢?”黎嘉洲反问。
陶思眠吞咽着字眼,没有说话。
黎嘉洲斜拉着唇角,裹着刻意压低的声线道:“陶思眠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用于什么情形吗?”
“陶思眠你知道自己在给我解释吗?”
“陶思眠你知道你自己嘴上无所谓,其实……你在意我吗?”
他每句话都让她答不出来,偏偏他的脸越压越近,温醇的嗓音嗡嗡震在耳边。
陶思眠烫着耳根,强撑淡定:“我无所谓。”
“看吧,”黎嘉洲发了个笑音,“我就说你嘴上一定会说无所谓,其实你心里……”
他为什么总是对这种文字游戏乐此不疲?
言语上欺负自己他很有快感吗?
自己究竟为什么解释难道不是单纯因为他甩脸色,自己好心好意他为什么还……
陶思眠跳进他挖的坑,说不出话。
陶思眠看黎嘉洲,黎嘉洲心虚地回望着她。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陶思眠把他朝门外推:“你走吧,这是我家。”
黎嘉洲:“我住次卧就好。”
陶思眠搡他:“不想收留。”
黎嘉洲拽住门框:“我家没电。”
陶思眠:“去交电费,你自己说的。”
黎嘉洲害怕力气太大伤到小姑娘,眼看小姑娘占据上风要把他推出家门,黎嘉洲朝窗外一望,嘴一瘪,立马委屈得要哭出来地指道:“陶思眠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快七点了,天都要黑了。”
陶思眠拧着眉头。
黎嘉洲不敢相信:“这么漆黑的晚上,你让我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人独自出门去交电费你良心不会痛吗!”
黎嘉洲控诉:“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晚上多少出事的,万一遇到劫财劫色万一被非礼……”
黎嘉洲越说越来劲。
陶思眠一手揣着裙兜一手扶着门:“我陪你去。”
陶思眠说着要出门。
黎嘉洲慌神,无比彻底地耍赖道:“我不管我不要我不去,陶思眠你是不是非要让我哭出来你才开心,我告诉你我哭得出来……”
黎嘉洲耍泼时语速很快,偏偏眼神闪烁,表情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不知怎的,陶思眠想起他抓娃娃跌倒那次,自己送他那只大猪头……
陶思眠“噗嗤”一声,松了力道。
黎嘉洲赶紧抓住机会挤进去,他第一件事不是上楼放东西,反而抓着小姑娘的手一个劲揉啊揉。
男人掌心有薄茧,温热地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陶思眠脸有点红,很小声地:“你做什么,占什么便宜……”
“拎上来辛苦了,我给你揉揉,”黎嘉洲哄道,“揉舒服了我去做饭。”
陶思眠任由他揉:“我说了我做饭啊。”
小姑娘的手当真又细又软,像养在棉花里的,黎嘉洲笑:“你以前做过饭吗?”
“我烧得一壶好开水。”虽然不常烧,陶思眠回答得很坦荡。
黎嘉洲表情登时有点一言难尽:“这……”
“你不用紧张,”陶思眠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张姨在家做饭时我经常会看,菜谱可以百度,做饭不可能比实变函数更难。”
黎嘉洲不忍心破坏她的积极性:“做饭叫厨艺,任何和艺沾边的事都是看起来比做起来简单很多……”
陶思眠皱着小脸抽回手。
“好好好,”黎嘉洲讨饶,“你做你做,我在旁边,你需要我帮忙打下手吗?”
陶思眠扬扬下巴:“你可以围观。”
黎嘉洲喜欢她这得意的小模样。
但很多事情确实是想象很丰满。
陶思眠想炒土豆丝。黎嘉洲买的土豆明明均匀又大个,可她把土豆放在案板上,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陶思眠小心翼翼按着土豆边,故作流畅几刀下去,土豆切成了极厚的大块,她面色凝重地再改几刀,土豆丝切得和土豆柱一样,再无从下手。
“你下刀的时候刀背可以贴着手……”黎嘉洲想笑没敢笑,从门口走过来,洗了手,接过刀,就着她切的土豆柱,刷刷刷剁下,刀片踩着规律的节奏朝左边走,右边出来的便是均匀纤细的土豆丝。
黎嘉洲嘴里唠唠叨叨说着什么,陶思眠没听清,她就看着他修长白净的指节盘在刀柄上,右手食指微微冒一点出来,好看得不像样。
“这样就可以了。”黎嘉洲给她把土豆丝装到碗里,放水泡好。
陶思眠“嗯”一声,宛如做了什么坏事般心虚地收回视线:“现在灶没有用,我是不是可以先做其他的。”
黎嘉洲问:“你要做什么?”
陶思眠:“红烧排骨。”
黎嘉洲给她把排骨从购物袋拿出来。
排骨是切好的。
陶思眠拆包装的时候,黎嘉洲耐心地给她说:“红烧排骨的话,很多菜谱是直接烧,但这样味道不够,你可以先焯水,”这个词让陶思眠一头雾水,黎嘉洲解释说,“就是放水里,加姜片,开火,看到血色没了,马上捞出来,之后放油里炸,炸一下,然后捞出来再烧。”
“焯水听上去很简单。”陶思眠眼睛亮亮的。
“是很简单,”黎嘉洲放心,“那我先上去搁东西,你先把排骨焯好,然后等我下来。”
“嗯嗯嗯。”陶思眠自在地推着他出门。
黎嘉洲笑着上楼。
窗外金黄暮色浓烈如油画,黎嘉洲打开窗,楼下是下班回家的男男女女,热风扑簌在脸上。
自己在整理房间,小姑娘在做饭,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温馨的幻想,比如待会儿饭菜的香气飘上来,黎嘉洲闭上眼睛,她清声喊“老公,下来吃饭”,然后自己会……
“哐当嘭!”三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