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者放声笑道:“难道你已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虞暨良久才一声长叹,道:“没错,没错,这世上最可怕的那种人,就是有才无名的…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无名之辈。
虞暨的默默地念着这两个词,心里翻卷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他以无名之辈的身份,让不可一世的无疆都身陷险境,而现在将他玩弄于鼓掌的,也是另外一个无名之辈。
一个人刚刚站上高峰,往往就会马上就被另一个人推下来。
这就是这个时代残酷的生存法则,英才和智者多如牛毛,无论是你是多么天资纵横,总有人比你更强更聪明。
即使是天才中的天才,亦有比他更高一筹的天才存在。
数百年的时间里,多少雄踞一方的诸侯淹没,就像是滔天巨浪中的一颗水珠,就如茫茫草原中飞扬的一粒烟尘,就仿佛是冬夜寂寞夜空中划过的一颗流星,就像是绚烂过一瞬间就已枯萎的昙花。
上苍给了他们才华,然后再摧毁他们。
那些谈笑风生的英才们,终究还是难敌这无情无血的现世,无论他们崛起得有多快,灭亡的速度都可能更快,快到历史这个流氓,都来不及记下他们的名字。
虞暨记不清自己花了多久,才统一这纷争不断的百越族。
他一直隐忍,一直隐忍,在小时候就扮演着木讷的形象,一直是族长儿子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但是在他十六岁的那年,他的父亲和所有兄弟都突然死亡,而他则成为一族唯一的继承者。
然后他一直呕心沥血,慢慢地致力于百越的统一工作。
他的手段一向很有效,而他的判断一次都没有错过,整个百越的族民,几乎都没他玩弄于鼓掌,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有名的智者,都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确信自己的才华,他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
而现在正是他走出这片山区,虎视眈眈走向中原的第一步,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已然充满不安,他忽然地预感到失败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辽阔,而智者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所在的山区只不过是无限广阔的天下中的一个角落,而他自己更只是天下智者的沧海一粟。
此刻的虞暨,忽然产生这种惶惶然地感觉。
他神情呆滞地看着那使者,而后终于缓慢而有力地道:“我确定你就是越王,而你刚才的说辞,只不过是你妄图脱身的策略,虽然的确很动听,但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那使者懒懒地笑了笑,道:“所以我们两个,都将成为这苍茫历史中的无名之辈,真正的无名之辈,根本就不会被后世所注意的存在,即使我们都曾经那么认真地活着,那么小心翼翼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虞暨一声冷哼,眺望着对面的越军军阵:“我还没输!”
没有输,我还没有输。
他心里不停地这样对自己说,因为他已经察觉到某个陷阱。
但是现在的他,只能对自己这样说。
我还没输。
山中,山道间。
两军还在对垒,形势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