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遇到佐野真一郎的时候,是凌晨两点的冬夜,东京的天空下起了小雪。
那个男人将我赶出来的时候,我没有穿外套,现在只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冰冷的呼啸寒风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好冷。
如果有火柴也好啊。
明天会重感冒吧。
会去不了学校了吧。
如果是这样美知老师又会上门来吧。
那个男人会更生气的。
又要被揍了。
好疼。
好疼啊妈妈。
想着想着,身上刚刚被踹的伤口疼到我没忍住,像小时候面对妈妈一样哭了出来。
自从我上了小学妈妈离开了这个家之后,我很少哭了。
即使被那个男人打得很疼,疼到觉得自己要死掉了也没有哭,因为我知道没有用。
从很小我就知道了,我的眼泪只有妈妈会在意。
在我看过的故事里,父亲这个身份总会让他人想起宽厚温暖的手掌,而那个被我称之为爸爸的男人,他的手掌让我想到的只有疼痛。我曾在他面前哭过,他给我几个耳光,直到我不敢再发出声音他才会放过我。
但是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妈妈。
在我五岁那年,妈妈曾被打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拉着我的手小声叮嘱着我,爱子要好好学习,这样未来的爱子一定会变得幸福的。
可是未来究竟什么时候才来呢。
哭得正投入的时候,在楼梯那段探出一个脑袋来,来者发出一声疑问,“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我不敢吭声了。
我家附近的治安并不好,经常能看到洗剪吹的不良来来往往,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这几年来不知道目睹了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斗殴了。
当我警惕看着对方靠近时,内心在思考,如果这个时间点闹出动静把暴怒的那个人吵醒会挨到什么程度的毒打。
等到他走近些,我看到他单薄的身形,判断出他还是个未成年才放松了些警惕。
当他看到我单薄的穿着,还在因寒冷瑟瑟发抖的身躯之后,他脱下了身上那身象征不良的特攻服递给了我。
“不介意的话披上这个吧。”
我和他对视了几秒钟,确认他似乎真无恶意之后,我接过对我来说很宽大的衣服把自己裹了起来。
很温暖。
“为什么不回家?”
我低头不说话。
“是跟家里人闹别扭、了吗?”
他接着问我,尾音因为寒冷不禁打了个颤,我感受着他在衣服上遗留的温存,摇了摇头。
真的很冷,我要把衣服还给他吗?我迟疑了一秒,和他的下一句话一起响起,“哥哥,可以带我回家吗?”
——“要跟我去我朋友家吗?”
于是我跟着这个陌生人爬到了五楼,他推开了504的门,把寒冷关到了门外。
“饿死了,买了什么夜宵啊?”
捋起袖子,用头巾把头发全都包起来人的从屋内走出来,在看到我的时候愣住了,“这是你买夜宵的赠品吗?”
他的头巾下面是白色的发丝。
我又看了一下身边的大背头,觉得他审美没有他朋友好。
捡我回来的少年搔搔脸颊,“夜宵还没买呢。”
“这个是...”他又转向我,想介绍我的时候顿住了,似乎才意识到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佐野真一郎,这位叫今牛若狭,小妹妹你叫什么?”
我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在意识到他们都在盯着我看时多年养成的习惯让我觉得危险,不由紧张起来,费劲憋了一句,“上野山爱子。”
佐野真一郎出门买夜宵去了。
今牛若狭给了我一个毛茸茸的毯子,又翻箱倒柜翻出一包可可粉,冲给我让我喝,我抱着热气腾腾的杯子,看着他收拾东西。
他应该是新搬过来的,不然我也不会对这么显眼的白毛没有一点印象。
“几岁?”
“七岁。”
“明天要上课吗?”
我点头。
“那喝完去睡觉。”
他指了指刚刚铺好的床铺。
我点头。
喝着热可可的时候,我看见他挂在墙边的外套,跟佐野真一郎是同一个款式。
他也是个不良。
完全看不出来,至少目前我一点也不觉得他们除了发型,还有其他哪点和那些打架斗殴以欺负敲诈勒索弱小为乐趣的不良相像了。
可他们不是学生吗?
我又想到这个问题,于是目光转到了那个白脑袋身上。
这样一看果然是不良呢,说着别人明天还要上课,自己却完全不在意逃课。
在小口喝完热饮之后,还是小孩子的我很快就开始犯困了,虽然还想等佐野真一郎回来,但还是被今牛若狭命令躺好睡觉。
冬天的被褥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我刚刚躺下去不过几分钟便迷迷糊糊了,半梦半醒间我看到佐野真一郎披着雪回来了。
“雪下得大起来了。”他推门进来,在看到貌似已经睡着的我之后压低了声音。
他们低声在说着些什么,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我的左耳传进,又从右耳飘出消散在这个温暖的冬夜里。
一夜无梦。
第二天果不其然重感冒了,还发起了高烧。
佐野真一郎叫我起来时被我身上的温度下了一跳,两个人把我连着被子一起裹着送到了医院,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在病床上挂吊水了。
我茫然回头,看到今牛若狭在一旁坐着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醒了?阿真给你准备了白粥。”他翘着椅子晃来晃去,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保温饭盒。
“哦。”我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很饿,于是单手笨手笨脚地打开饭盒,拿勺子喝起粥来。
今牛若狭没有穿上那身显眼的特攻服,穿着常服的他戴上了单只耳坠,长串的珠子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
“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