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烦三爷,奴婢自己来就好!”
柏常有点烦燥:“别动!”
见他脸黑得跟什么似的,像是要发火了,阿媮只好继续一动不动地伸直着双手随他擦。
两人挨得太近,她看不到男人的脸,但总感觉他的呼吸打到了自己的发顶,目光所及的,就是他的胸膛——先前她扑过去哭时印在上面的泪迹还隐约可见,往下,就是她抱他腰时双手粘在布衫上的血迹与泥污了......
上药的时候,阿媮倒吸了一口气,灰白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灼烧般的痛,她咬了咬唇,才没有喊出声来。只是光洁的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长长的鸦羽般的眼睫毛微颤着,指尖亦在不可抑制地抖动。
柏常洒药的动作一顿,“很痛?”
这是吕老特制的金创药,对外伤有奇效,他带着防身的,一般没有大伤也不会用到,他只想着让这双娇娇嫩嫩的小手快点好,倒忘了这药除了有奇效外,上药时也奇痛。
“呃,还好,只是一点儿。”阿媮故作轻松地答道。
柏常垂眸看她一眼,脚尖勾了把椅子过来,手掌轻按她肩膀示意:“坐下。”
然后他半蹲下来,用大掌托起她的一只小手,拇指轻按着她已经开始红肿的掌心,继续施药:
“忍一会,两个时辰后伤口就不会痛了,这几天注意不要碰水即可。”
洒均药粉,他又拿纱布把每个指头都裹緾起来,动作稍显笨拙,但竟有点与他的冷脸不太相衬的温柔。
阿媮看着包扎妥当的手指,粗粗笨笨的,并不好看,但却有一种被呵护爱惜的错觉,也不知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心理作用,她竟已经觉得不怎么痛了。
“多谢三爷!”
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不是讨好,也不是奉承,而是觉得,这位新抱的大腿爷,曾经的阎王,真的不是个坏人!
看来去庵里当个姑子,平安生活的愿望指日可待了!
先前大喜大悲的,阿媮都忘了跟他禀报今晚的意外,想到早前老爷那句令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狠话,阿媮吸吸鼻子,尽量用陈述事实,又不那么伤人的说辞:
“三爷,梧桐院今晚走水,所有下人都去那帮忙了。小厮来报小祠堂崩塌、您正被困在里面时,火势基本已被扑灭了,老爷和夫人也都安全救了出来,但他们并没有派人来救您,老爷还说......”
后面的话,阿媮不想说出口,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死有余辜’的咒语,实在太过歹毒,血浓于水,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不想复述,一来是疏不间亲,她不知道三爷对其父亲是什么态度;二来,这话太伤人,没有哪个儿子会愿意听到自己的父亲这样说自己的。
阿媮十分理解,被最亲的人放弃的滋味,真的太痛了。就像当年她被自己最亲的哥嫂卖给人牙子的时候一样,虽然是嫂子把她交给牙婆的,但她哥哥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不管她怎样哭求,最后还是任着牙婆子把她带走了。
那时候她才六岁,尽管嫂嫂说是因为闹饥荒,家里揭不开锅了,还在她兜里塞了一块麦芽糖,哄她说跟着婆婆可以吃饱饭,哥哥也说那是为了一家人好,但小小的她就是知道自己被家人放弃了,为了五两银子。
她可以自己去江里抓鱼吃啊,为什么要赶她走呢?
现在,阿媮其实早已明白那不是叫放弃,她就是被自己的兄嫂卖了,卖了五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