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琉生说些什么,总不能他一个不怎么运动的人,带她来网球场是为了和她打网球吧?
确实不是。
琉生拉着雪枝坐在网球场边的长椅上,望着空空荡荡的网球场,和中间的球网,轻声道:
“我这些年,总是在想,如果,姐姐当初,没有放弃网球,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雪枝的心猛地一跳。她最近因为枣的事情,频繁地想起这件事情。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让琉生铭记这么多年。
“为什么要想这种事情呢?”雪枝状似轻松地问他,实际上手心已经紧张得开始冒汗。
“姐姐当初,是因为我才会放弃打网球的吧。”琉生转头,脸上还带着微笑。
那笑容却比哭还要沉重。
或许是琉生总是没有太大的心情波动,或许是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地太好,以至于她现在才发现,琉生今天并不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
“你怎么会这么想?”雪枝惊讶地看着他,似乎他说了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而实际上,她的双手就藏在她的裙摆下面,紧紧握拳,连指甲都掐进肉里。
她觉得她的演技从来没有这般好过。
琉生却不相信,他脸上比哭还沉重的笑容已经消失,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眸里面,盛满了化不开的忧伤。
“我知道的,姐姐。”琉生拉住雪枝的手,拢在他的手心,“我都知道。”
“如果当初不是我……”
“不是的!”雪枝打断他自责的话语。
她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她紧紧握住他的手,郑重道:“琉生,你听我说。”
“我做出的决定,全部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因为我想那样做,所以我才会那样做。并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人,包括你。”
可是不论她多么严肃,多么郑重地告诉琉生,这件事情和他无关,他都听不进去。
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埋了十年,他已经被愧疚淹没。
雪枝的呼吸似乎也被他的情绪带着沉重起来,颇有些自暴自弃意味地说:“你说吧,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琉生的眉头皱得快要打结:“你真的不喜欢打网球了吗?”
雪枝毫不犹豫地点头。
琉生说:“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雪枝:……?
这种事情要怎么证明啊?
* * *
雪枝换好运动服回到网球场,一路上都在思考,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怎么就变成了要和琉生找来的人打一场网球,用网球向他证明她已经不喜欢打网球了呢?
这简直是个悖论。
她根本无法证明。
中学时期那么喜欢的网球,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不过是因为,在雪枝的心里,陪伴弟弟们成长比打网球更加重要。
雪枝高二那年,琉生才七岁。当时她忙着网球部的训练,忙着和队友们一起参加全国高中女子网球大赛,忽略了弟弟们的成长。
就在决赛前一天,雪枝接到雅臣的电话,琉生重病住院,甚至进了ICU。
弟弟们知道她马上就要开始决赛,一直瞒着她琉生住院的事情。
要不是琉生的病情突然加重,雅臣六神无主之下把电话打给了她,她可能直到比赛结束才知道之间事情。
或许当她在和队友们庆祝胜利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她亲爱的弟弟躺在ICU里备受病痛折磨。
等雪枝赶到医院的时候,琉生已经脱离了危险,却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雪枝在病房外等了一天,自责了一天。
尤其是当她得知,琉生这次急病是因为太想念她,晚上去她房间睡觉,意外发现自己其实是收养的,并非美和亲生。
情绪大起大落外加枯坐一晚着凉感冒,最后发展成了肺炎。
雪枝在琉生的病房外反省了一整天,自己因为网球忽略了家人,错过了许多他们成长的重要时刻。
最后,她作出了放弃网球的决定。
在琉生的坚持下,那年的决赛雪枝在最后关头赶上,和队友们拿下了冠军。
之后雪枝便退出了网球社,也差不多放弃了网球,只偶尔和弟弟们打上一两局。
为了不让弟弟们陷入自责,雪枝干脆对他们说自己已经不喜欢网球了。
实际上还是喜欢的。
雪枝很惆怅。
琉生虽然不打网球,但是他了解她。打网球的时候她高不高兴,喜不喜欢网球,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么一想,这不就成了反向证明?最后琉生再次陷入愧疚之中怎么办?
雪枝沉思着:‘除非他找的人非常非常厉害,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我被人用网球虐得提不起反抗的勇气,肯定能证明我不喜欢网球了。’
她脚步沉重地等跟着琉生,走向另一个网球场。
当她看清楚网球场里的人后,她知道,这把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