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似水的旋律还在车厢中流淌。
宋景明并不知道自己轻轻的一句话已经在旁边的人心里引起微澜,犹自目视着前方的车况。车子在徐徐前进,车窗外的光影折射在他流畅的侧脸上,或明或暗,忽闪忽闪地。
陈盼之手里捏着药,数度用余光看向宋景明,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问:“宋医生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然而还没等陈盼之想明白这个问题,宋景明又将车子停在了一家小店前。
他好看的侧脸往右边偏去,那双深邃似高山深涧的双眼寻到陈盼之的,薄唇轻启,柔声询问:“中午喝点粥好吗?这家还不错的。”
陈盼之在这意料之外的对视里有点慌张,连忙转头往车外宋景明示意的那家店看去。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究竟是在看店,还是在躲人。
宋景明推荐的一家粤式粥铺,店面不大,但打理得清爽整洁。饭点已至,店里面已经星星密密地坐了不少人,看起来生意不错。
“恩好!”陈盼之的配合度一贯是很高的。
原定的大餐改成了小粥,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这顿饭,她又要继续欠下去了。
说着两人就要下车进店。
趁陈盼之安置药盒、解安全带的功夫,宋景明又走过来替她打开了车门。
宋医生在这些细节上真是绅士得无可挑剔。
走进店里,终于寻了位子坐下,宋景明先将菜单递到陈盼之手里,让她先看。
然后十分自然地拿过了陈盼之面前的那副碗筷,小心地拆开来,一碗一勺地都放进老板娘刚送来的开水盆里,仔仔细细地烫过一遍后才放回对面的人手边。
宋景明的动作太快,陈盼之那句“没关系,我自己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已经将碗筷的塑料膜剥了个干净。
他只是眼里带笑地示意陈盼之不必客气,又瞥了眼菜单对陈盼之说:“你来点。”给她安排好任务,免得她无事占手又觉得尴尬。
宋医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有多勾人!
从刚才那盒药起,她好像有点没有办法再像早上那样自然地面对宋医生,陈盼之赶忙盯紧菜单,以此掩饰自己已别有所思的眼神。
“额…我喝生滚鱼片粥吧,宋医生你喝什么?”陈盼之随便给自己点了个招牌,就想把菜单给宋医生挑。
谁知宋医生却摆了摆手说:“不用,和你一样就好。”
站在一旁点单的老板娘响亮地答了一声:“好嘞!两份生滚鱼片粥马上来!”
和你一样就好…
陈盼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想多,只是心里的那个小鼓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敲打。
两个人相坐无言地等粥,一个是因为本来就话少,另一个是因为“心里有鬼”。
幸好老板娘所言不虚,两碗粥很快盛上了桌。白米被熬的稠滑绵密,盛在砂锅里时还在冒着小泡泡,雪白的鱼肉几乎和粥身融为一体,只有粥面上的几根细姜丝和几点小葱花在做着写意的点缀。醇厚的米香在高温的作用下,直扑在人脸上,熏得每一个毛孔都舒服得透透的。
宋景明有递了一个分粥的小碗到陈盼之手边:“小心烫。”
陈盼之的小脸被热气蒸得粉扑扑的,隔着因粥而起的水蒸气看向宋景明,那双眼睛更加水水灵灵:“恩好。”
在小碗里搅凉后,一勺入口,轻抿即化,丝毫不费唇齿,确实是配合牙疼的绝佳餐食。
宋景明看见对面的陈盼之又吃眯了眼,笑了笑,幸好她喜欢。
他这才拿起自己的白瓷勺,不疾不徐地吃了起来。
难得世上有人能把一勺粥喝得和吃法餐一样优雅。
宋景明个子高,坐在小店的椅子上,他的上半身高出了餐桌好多,尽管如此,他喝粥时仍然能将背脊打直,丝毫不见佝偻之态。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白瓷勺,从小碗里舀一勺粥,在同样无瑕的碗边轻轻靠一靠,将勺壁上多余的粥液刮去,但并不发出一点声音。这位喝粥的人正和他手里的粥一样气质温润。
宋景明一勺又一勺地进粥,别无他物佐餐,陈盼之这才想起来哪能让宋医生和自己一样大中午地只喝粥!
她连忙开口:“宋医生您再点儿别的吧!您只喝粥哪里够。”
宋景明机敏地抓住了陈盼之口里的“您”字,手里舀粥的动作顿了一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又变成“您”了,分明之前都改口了的。
“我本来就不太饿,没关系。”宋景明宽慰道。
哪里是不太饿,是别的陈盼之都吃不了。陈盼之心里哪里会不明白,但见宋景明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再多劝,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可怜”的宋医生陪自己喝粥。
用完粥后,宋景明把陈盼之送回了家。和之前一样,她还是没有机会自己打开车门。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陈盼之家楼下的马路牙子上。
远远看去,一对璧人。
陈盼之比宋景明低了许多,每每相视,她总是要扬起头来才能看清宋景明。
但是午后的日头还是太晃眼,她刚抬了一下就被闪得不得不又埋下脑袋,不过也好,她正好不是太敢直视宋景明的眼睛。
看到眼前的人被太阳晃到,宋景明状作无意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为陈盼之挡出了一小片阴影。不过,陈盼之好像还是没有抬头的意思,只盯着自己领口瞧。